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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困局与曙光（第2页）

她没有说更多，但那双冷静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丶极其炽热的光芒，已诉说了所有潜藏于理性之下，绝不逊于任何人的坚定与忠诚。这不是普通的员工对老板的表态，这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在向她认定的男人，献上她全部的才智与未来。

但眼前的困局，依然如冰冷的磐石，纹丝不动。五千万元的梦想，被卡死在一纸“可行性报告”和银行的铜墙铁壁之前。南方企业可能早已跑步前进，而他们，却似乎还在起跑线上等待着发令枪那迟迟不响的号音。

夜色深沉，顾亦辰站在窗前，望着北方稀疏的星空，第一次对“营商环境”这四个字，有了切肤之痛的理解。路在何方？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就在他揉着眉心，几乎要被无力感吞没时，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丶区号是苏州的号码。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提起精神，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喂，哪位？”

“哈哈，老同学！是我啊！郑宏宇！听出来没？大学时咱俩还一起混过学生会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情洋溢丶语速极快的声音，充满了南方的活力和自信。

顾亦辰愣了好几秒，才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个名字和一张模糊的脸孔。“郑宏宇？……哎呀！真是你！好久不见！”惊讶冲淡了疲惫，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你怎麽找到的我号码？”

“嗨，这不巧了麽！”郑宏宇的声音透着兴奋，“前两天我去鑫达材料调研，跟他们的王总监聊天，他提起你，赞不绝口啊！说有个北方的年轻企业家，眼光毒，魄力足，要搞高端新材料！我一听名字，顾亦辰，哎哟喂，这不我老同学嘛！”

“调研”顾亦辰：“看来是入仕顺利呀，哈哈，还调研去了？”

“没办法，比不上你这大老板”两个人互开玩笑：“现在在苏州工业园区管委会混日子，商务部部长”

“苏州工业园区？还部长了，可以啊你！”顾亦辰觉得他找自己一定有事。

果然赵宏宇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语气也变得正式而极具诱惑力：“亦辰，说正事。你这项目，王总大概跟我说了说，我们管委会领导听了非常感兴趣！这才是我们苏州想要重点引进的高科技丶高附加值産业！你别在北方折腾了，那边什麽营商环境我门儿清，审批流程能把人耗死！来苏州！只要你点个头，立项丶土地丶政策扶持丶银行融资，我们管委会给你成立专班，一揽子服务，全程绿色通道！不瞒你说，珠海那边已经有类似项目在落地了，你过来，我们长三角産业链马上就集聚起来了，优势无可比拟！”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顾亦辰的心上。绿色通道丶一揽子服务丶银行融资……这些正是他此刻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东西！南方改革开放前沿的高效丶精准与支持力度，像一道强光穿透北方的灰霾，瞬间照亮了他几乎陷入黑暗的前景。他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奔涌，几乎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去苏州！一切难题迎刃而解！事业将搭上火箭！

这个念头具有无比的诱惑力。

但就在脱口而出的前一秒，他眼前猛地闪过苏晚晴低着头认真核对报表的样子，闪过她看到他疲惫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闪过这间简陋办公室里，秦思涵丶还有那几个刚招聘来的本地大学生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刚刚在这里播下种子，承诺要带领他们开出一片新天地。

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将他几乎飞离的心狠狠拽回原地。他的热情迅速冷却，沸腾的血液慢慢平息。他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异常复杂，充满了感激丶遗憾和一种难以动摇的坚定：

“宏宇……兄弟！”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真不知道该怎麽谢你……你这个电话，对我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苏州的条件，太好了，好到我不敢想象。但是……”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但是我这边，团队刚刚组建起来，摊子也已经铺开了，本地政府的领导也很支持，虽然慢点，但也在推进。我……我要是现在走了，对不起跟我一起创业的这帮兄弟姐妹，也对不起这边的信任。真的……对不起，兄弟，你的情谊我记一辈子，但这个机会，我……我恐怕得忍痛放弃了。”

电话那头的郑宏宇显然愣住了，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选择，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亦辰？你……你没开玩笑吧？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商业决策不能感情用事啊！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这样，我过段时间正好要去北方出差，我当面跟你聊！你必须得再想想！”

挂了电话，顾亦辰跌坐回椅子，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窗外，一片枯叶被冷风卷着，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林父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手里扬着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亦辰！好消息！《可行性研究报告》搞定了！请省里专家操刀的，绝对漂亮！小秦也核对了，一点问题没有！已经正式递交到发改委了！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人，催他们尽快上会评审！”

顾亦辰接过那本沉甸甸的报告，脸上挤出笑容：“太好了，林总，辛苦您了！”

可这纸面上的“高效”，与刚才电话里苏州那边实实在在的“绿色通道”相比，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知道，这仅仅是漫长审批长征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郑宏宇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回荡。诱惑与责任日夜撕扯着他。但他最终没有再动摇。他再次给郑宏宇发去了一条长长的致谢和婉拒的短信，郑宏宇只回了一个字：“等我。”

就在顾亦辰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现实的困局和内心的挣扎压垮时，他接到了路天明的电话。

“亦辰，”路天明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甚至带着一丝悠闲，“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到省城机场来接我。”

“路总？您怎麽突然过来了？就您一个人吗？”顾亦辰又惊又喜，又有些疑惑。

“呵呵，”路天明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种老谋深算的意味，“不是我一个人。我们一共三个人。具体是谁，来了你就知道了。记住，下午三点，国际到达厅。”

三个人？

国际到达？

路总卖的这个关子，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顾亦辰满是焦虑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疑惑的涟漪。在这无边无际的困局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丶神秘的消息，仿佛透进了一丝微弱却可能改变一切的光亮。

他握着电话，久久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