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10章 心之痛（第2页）

“小杨，过来一下！”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秘书小杨几乎是小跑着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刚才会议室里的惊疑未定：“顾总，您……”

“听着，”顾亦辰打断她，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订最近一班飞往省城的机票，今天下午，任何舱位。我下午及未来三到五天的所有日程，全部取消或延期，由你协调，重大事项请示路总。现在就去！”

“是！顾总！”小杨被这前所未有的指令风暴惊得脸色发白，立刻转身冲了出去。

小杨刚出去，顾亦辰第二个电话已经拨了出去，打给了路天明。

“路总，”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波动，但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冷静和尊重，“我真的要回去一趟，情况……很严重。至少需要一周时间。港务项目後续的工作，以及公司的日常事务，只能暂时全部拜托您了。万分抱歉，在这个关键时刻……”

电话那头的路天明沉默了几秒，他听出了顾亦辰声音里不同寻常的沉重和那丝极力控制的颤抖。他没有追问具体是什麽事，只是沉声回应：“我知道了。家里事要紧，这边有我，你放心去处理。需要帮忙吗？”

“谢谢路总，暂时不用。保持联系。”顾亦辰简短说完，挂了电话。

他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目光扫过桌上堆积的文件，那代表着他几年来的心血和刚刚取得的胜利。但此刻，这一切都失去了重量。他拿起车钥匙和钱包，将私人手机紧紧攥在手里，那是他与那个正在崩塌的北方世界唯一的联系。

小杨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顾总，票订好了！下午一点十分的航班，直飞省城，需要现在就出发去机场！”

“好。”顾亦辰没有任何废话，抓起外套，仿佛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副即将披挂上阵的铠甲。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员工区，对沿途所有投来的惊诧丶探寻目光视而不见。他的整个世界，已在接到那个电话的瞬间，完成了从南到北的彻底倾斜。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冷峻而孤绝的身影吞没。也将深圳的一切繁华丶喧嚣与未尽的事业，暂时关在了门外。

飞机降落在北方省城的机场，寒意刺骨。顾亦辰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打车前往小城。一路上，他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逝的丶荒凉的北方冬景，心情沉重。

他没有直接去苏晚晴家，而是先到了约定地点与王磊汇合。

“亦辰！这麽快就到了！”王磊看到他，连忙迎上来，脸上带着悲戚和看到帮手後的欣慰。

“嗯，正好事情办得顺利。”顾亦辰简单解释了一句，语气低沉，“那边情况怎麽样？”

“唉，一团乱麻。晚晴情绪稍微稳定了点，但整个人跟没了魂似的。亲戚朋友来来往往，好多事要处理，她一个女的哪经过这个……”王磊叹着气，“你来了正好，好多需要跑腿协调的事，咱们同学能帮忙就多伸手呗。”

“嗯，应该的。走吧，我们过去。”顾亦辰点点头。

由王磊引路，两人一起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院。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院子里依然有不少人，花圈丶挽联已经送来，弥漫着悲伤压抑的气氛。

王磊先进去，找到正在帮忙料理事务的苏晚晴和陈志远的亲戚或单位领导，低声介绍了一下：“这是晚晴的高中同学顾亦辰，在深圳工作，正好回来办事，听说家里出了这事，特意过来看看，看有什麽能帮上忙的。”

顾亦辰适时地上前，脸上带着沉痛和礼貌的表情：“叔叔阿姨，节哀顺变。我和晚晴是老同学，听说这事心里非常难过。我正好这几天在附近，有什麽需要跑腿丶出力的地方，请千万别客气。”

他的出现合情合理，态度诚恳得体。忙碌中的主家人只是感激地点头：“谢谢，谢谢你能来……唉，能来就好，麻烦你们了，特意过来。。。。。。”

他没有急于去寻找苏晚晴的身影，而是默默地丶迅速地融入帮忙的人群中。搬运花圈丶整理桌椅丶帮助安置前来吊唁的亲友丶和单位沟通一些葬礼的流程细节……他动作麻利，话不多，却极其可靠。

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屋内，能看到那个穿着孝服丶被女眷搀扶着丶脸色苍白如纸丶眼神空洞的瘦弱身影。

每一次看到，他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但他克制着，没有立刻上前。他知道，此刻他最重要的角色不是一个安慰者，而是一个有用的丶能减轻她实际负担的帮助者。

直到忙碌间隙，王磊才带着他，走到苏晚晴面前。

“晚晴，”王磊轻声说，“你看谁来了？亦辰，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帮了不少忙了。”

苏晚晴缓缓地擡起头，红肿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向顾亦辰，那目光空洞地扫过，像看任何一个前来吊唁的陌生人。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仿佛穿透了时光与悲痛的迷雾，一种难以言喻的丶混杂着震惊丶委屈和更深痛苦的情绪，在她眼底骤然破碎。

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亦辰……这麽远……你来了……”

这句话不像是对一个普通老同学说的，更像是在绝望的深渊里，看到了一根意想不到的丶来自过去的稻草。说完，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手搭在顾亦辰的肩上，压抑地哭泣起来。

顾亦辰也瞬间落泪了。他支撑着她，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那份几乎要压垮她的丶不仅仅是悲伤的重量。他懂得，这泪水里，有对陈志远的不舍与悲痛，但更有对命运无情作弄的控诉，或许……还有一丝对他们彼此懦弱的错过丶最终通向此刻结局的丶无法言说的不甘与怨恨。

她哭的是她崩塌的现在，又何尝不是他们共同错过的丶所有可能的过去？

“别这麽说，晚晴。”顾亦辰的声音低沉而悲伤：“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最重要。有什麽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还有我们这麽多同学，都在呢。”

苏晚晴木然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无声地滑落下来，很快被旁边的女眷扶到一边休息去了。

顾亦辰看着她被扶走的憔悴背影，心中痛楚万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共情与懂得，如同在黑暗中与她进行了一次无声的丶关于命运与遗憾的对话。但他知道，此刻他必须将这所有翻涌的情感，死死压抑在用“老同学”身份构筑的堡垒之後，默默地投入到那些需要人手的具体事务中去。

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只是一个热心肠的老同学，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仅此而已。而他内心深处汹涌的情感，被完美地隐藏在这得体而有用的社会身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