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黄色的立柱八面悬挑着金棕色大帐,帐篷中央的沙盘后面,坐着三个气度非同一般的人。
三个都是米芙卡以前的老熟人了。
右边的金耸翘,身披黑银色轻甲的青年,是凡忒斯驸马。
他的身份非同小可,如果论起辈分,连伊普丽丝都要叫他一声姐夫。
可惜他运气不好,在迎娶的先皇长女奈瑟公主患病早逝后,他的政治地位在宫廷中便一落千丈,再难和新上位的新皇帝一党外戚抗衡。
因为如此,在伊普丽丝起兵后不久,郁郁不得志的他就选择铤而走险,带着自己的两万私兵响应,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响应长公主叛乱的皇室成员。
现在的他,就落魄到只能唯唯诺诺听着作为东军毋庸置疑的最高统帅的指挥,在伊普丽丝旁边充当协助了。
左边的,是巴哈尔特将军。
这是个粗壮的中年人,身披铁甲,虎背熊腰,身高足足过了一米九。
光头,唇上留着黑色的八字胡,十分彪悍。
他是蛮族出身,在皇帝安迪米昂出兵扩张了帝国版图,将边境的众多部落也纳入统治后,他划归到了伊普丽丝麾下,因为骁勇善战经验丰富,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左膀右臂,东军中仅次于长公主的实际指挥。
中间的,自然就是自己久违了的姐姐,帝国的沐特瑞王,长公主伊普丽丝。
她一眼看来几乎没有变化,身材不高,修身的黑金色军装勾勒身段,金线在肩头绣出暗纹,顺着腰线收得极细,既显出身形的纤细,又没半分柔弱感。
及腰金编成麻花辫,面容精致,皮肤雪白的冷。
此时正低头看着沙盘沉思。
都没有注意到进来的她,三个人若有所思注视着沙盘与地图沉思着,锁着眉头讨论。
巴哈尔特那粗壮的手指,从代表着东军前锋动向的标志上一路平移,指向的目标,依旧是没有变过的原本进攻方向,以及前方代表着城市的方块。
“我还是这个建议。”他瓮声瓮气的声音,说着自己的观点。
“虽然我军的动向已经明确,塔尔逊下一步的迎击防守,也都会朝这里围绕过来,但那毕竟需要时间。”
“你的意思,还是觉得要抢先继续从西北路进攻,在巨石堡和其后的白岭城打开缺口。”伊普丽丝低头看着他所指的方向,沉思回答,那白净秀丽的面庞,带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略显沙哑的声音思考道。
“咱们毕竟是初次进攻塔尔逊,即使在帝国历史上,也没有到这里远赴作战的先前经验。再者说……现在补给也随时都不稳定。如果旷日持久,大军困于坚城阻击之下,那时就危险了。”
“长公主说得有理。”凡忒斯同样低头注视着,点头赞成。
“咱们吃不起多少损失,可以的话,还是得避免常规的进军攻坚。等到面对对方主力,需要死打硬拼的时候,那就不划算了。”
巴哈尔特粗糙的脸上,听到此话也是面露难色,但以他的性格,似乎也受不了这困在这荒原上进退犹豫,徒等时间流逝的窘境。
继续开口说道“但是尼库赞那边,如果不投入大军,一时半会还是拿不下来。要是改变进攻方向投入主力,攻不攻的下不说,后面可能还是一样的境地,还会徒耗时间,东军耗不起了。”
三个人语气沉重的讨论,带着化不开的忧郁在帐篷中响着。
站在前方不远处的米芙卡默默听着,甚至一时间忘了出声。
果然,在皇帝借刀杀人的命令下被迫开始进攻塔尔逊,实在是艰难的差事。
不只是远征作战,不明敌情这些,更重要的是她们的处境——没法寄希望于后方支持,皇帝巴不得她们在这里全军覆没。
因此,此刻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否则这无数人的大军,都会葬送在异国他乡。
现在的东军,陷入了束手束脚不敢承担损失,面对几个可选择的进攻目标,却迟迟不敢轻易落子的窘境。
她听着默不作声,入神地站在原地默默思考,以至于忘了自己还被士兵监视着,站在这三位最高级指挥官的前面。
见到她只是楞楞地看,两边守住大门的卫兵,伸手把她往前推了一下,厉声命令
“往前走,跪下!”
米芙卡啊了一声,被推的往前走了两步。
巴哈尔特和凡忒斯没有抬头,对他们这样级别的统帅来说,个把前来投奔的小人物,本来也连让他们抬头正眼看着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伊普丽丝,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冥冥中的血脉羁绊,她竟真的随便地抬头看了一眼。
在那一刻,她惊愕地呆住了眼睛,对面米芙卡的大脑,同时也停滞了。
米芙卡呆在那里,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姐姐。
她曾经想象过无数种重逢的画面,想象过自己扑倒她怀里,抱着她痛哭流涕,或把至今所有心里埋藏的东西向她倾诉之类的画面。
但不知为什么,此刻的她却梗在了那里。
她就那么两眼直地站在中央,不知所措地直直看着同样惊讶呆滞的伊普丽丝,嘴巴翕动着,大脑却一片空白,所有百感交集的话语,都模糊在了头脑中。
两个人惊愕地对视着,气氛一度凝固着,没有想象中无比感人的重逢场面,仿佛这突兀的姐妹相见时,彼此面对的二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就连凡忒斯和巴哈尔特,也一时间惊讶的呆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