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沙哑了几分,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平静。他将那乌黑的小玉盒盖上,推回抽屉深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触碰从未生。
李晚晴也迅收回了手,手腕处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药膏的清凉,心跳如擂鼓,脸上也飞起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眼眸。
沉默再次笼罩了书房,气氛却与之前的压抑截然不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和尴尬。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李晚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书案旁小几上的“枯荣瓶”。在夕阳的暖光下,枯枝、青苔、野菊相依相存,那道裂痕也显得不那么狰狞。
“这瓶子……”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叫‘枯荣’。”
南宫陌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话语,落在了枯荣瓶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银色面具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枯枝并非死寂,是历风霜之骨。”李晚晴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带着一种倾诉的意味,像是在说花,又像是在说人,“苔痕虽处幽微,是孕新生之息。野菊不争国色,自有凌霜之志。”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手腕,那里刚被涂抹了清凉的药膏,“裂痕……非为残缺,乃留待金缮重生之白。”
“金缮……”南宫陌低沉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目光从枯荣瓶那道裂痕,缓缓移到了李晚晴的脸上。面具下的眼眸,深邃得如同蕴藏着风暴的夜空。他看着她清澈却带着坚韧的眼睛,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手腕上那道被药膏覆盖的细小伤痕。
金缮。以金修补残缺,化伤痕为独特之美。
她是在说这瓶子,还是在说……他?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冰冷沉寂的心底激起了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他从未想过,自己这副破碎的身躯和灵魂,在旁人眼中,竟有被“金缮”的可能?而且还是这个被家族推出来、被迫嫁入“冥府”的庶女?
一种极其陌生的、混杂着震动、困惑和一丝难以捕捉的暖流,在他心底悄然滋生,与他常年盘踞的冰寒煞气激烈地冲撞着。
书房内的微妙气氛被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打破。
声音来自李晚晴袖中那个装着老夫人所赠玉扣的锦盒!
李晚晴和南宫陌同时被这声音吸引。李晚晴下意识地伸手入袖,取出了那个乌木锦盒。只见原本紧闭的盒盖,不知为何竟微微弹开了一条缝隙!刚才那声轻响,正是盒盖弹开的声音!
一股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书房内任何气息的奇异波动,从那缝隙中隐隐透出!那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阴冷感!仿佛沉睡的毒蛇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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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周身原本有所收敛的冰寒煞气瞬间再次暴涨!整个书房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阴影,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那锦盒!
“什么东西?”他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李晚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心头一跳。她清晰地记得锦盒之前是盖紧的!怎么会自己弹开?她强自镇定,解释道:“是老夫人…周太妃在宴后所赠的一枚玉扣。她说…或于日后略有微用。”
“打开。”南宫陌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他身上的煞气牢牢锁定着锦盒,如同蓄势待的猛兽。
李晚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依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盒。
盒内,深紫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扣。玉质温润细腻,在夕阳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玉扣的造型古朴,非本朝常见的圆扣或方扣,而是呈一个不太规则的半月形,边缘处雕刻着极其繁复细密的、类似某种古老符文的纹路。
此刻,这枚玉扣正散着极其微弱的、几乎肉眼难辨的淡淡白光!那光芒并非温润的玉光,而是一种冷冰冰的、仿佛来自月光背面的森白!更诡异的是,玉扣上那些繁复的符文纹路,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在玉质内部极其缓慢地流动、变幻着!正是这种流动,散出了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波动!
“这是…什么?”李晚晴看着玉扣的异状,声音带着一丝惊疑。这绝非凡物!
南宫陌一步上前,没有直接触碰玉扣,而是目光如炬地审视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离玉扣寸许的地方虚虚拂过,仿佛在感受那奇异的能量波动。他面具下的眉头紧紧锁起,眼底翻涌着惊疑不定的暗流。
“前朝…巫祭之物!”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月魄引’!她竟然把这东西给了你?!”
月魄引?巫祭之物?李晚晴心头剧震!老夫人赠予她的,竟然是如此邪异的东西?!她口中的“微用”,究竟是什么?!
就在南宫陌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枚“月魄引”玉扣散出的森白光芒猛地一盛!虽然依旧微弱,却足以照亮锦盒内部!紧接着,玉扣上流动的符文骤然加!一股更加强烈的阴冷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猛地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非针对李晚晴或南宫陌,而是仿佛在……共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低沉嗡鸣,骤然从书房角落——那个摆放着“枯荣瓶”的黄花梨小几方向传来!
李晚晴和南宫陌霍然转头望去!
只见枯荣瓶中,那根形态嶙峋、被李晚晴赋予“历风霜之骨”意义的枯枝尖端,一点极其微弱的、与“月魄引”光芒同源的森白幽光,如同黑夜中悄然睁开的鬼眼,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