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殿下。”她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不敢再多看案后那人一眼,抱着书,几乎是屏着呼吸,一步步退到书房内离书案最远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张小小的黑漆木方几和一方蒲团,似乎是给偶尔进出的仆役准备的,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庇护所。
她屈膝坐下,将沉重的书卷放在几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蜷缩。定了定神,才翻开那深蓝色的封面。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陈年纸张、墨香和一丝极淡的……铁锈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李晚晴的指尖顿在扉页上。
泛黄的纸页上,除了原本的印刷字迹,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字迹狷狂凌厉,力透纸背,转折处锋芒毕露,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与这记载草木药性的典籍格格不入。那些朱红的字迹,如同战场遗落的刀痕,深深烙印在温厚的纸张上。
她的目光被扉页中央几行尤其醒目的批注攫住:
>“胡蔓草,又名断肠。毒烈,见血封喉。然取其根三寸,以无根水熬煮,辰时服之,可暂压‘赤炼砂’灼脉之苦七日。”
>“七日为限,过则经脉焚毁,神仙难救。”
>“——代价甚巨,饮鸩止渴。”
赤炼砂!李晚晴心头剧震。她曾在生母遗留的残破笔记里见过这个名字,乃是南疆奇毒,中者如遭烈火焚身,痛不欲生,最终经脉寸断而亡。这笔记……难道南宫陌身中此毒?那狰狞的“毁容”伤痕,莫非便是这剧毒灼烧所致?难怪他性情如此阴鸷暴戾!那深入骨髓的痛楚……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行“饮鸩止渴”,朱砂字迹早已干涸,却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那刻骨的绝望与不甘。目光向下,在书页的边角处,她看到几点早已干涸、变成深褐色的印迹。那形状……像极了喷溅的血点!或许是书写者毒呕血时沾染,或许是……其他更残酷的回忆?
一股寒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这哪里是一本药典?这分明是用血与痛写就的生存挣扎!她猛地抬头,望向书案后那个被烛光和阴影分割的身影。
南宫陌依旧垂于舆图之上,朱笔勾画,侧脸线条在面具下显得冷硬而专注。窗棂透进的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却隐隐透出孤峭的轮廓。那盆枯槁的兰草,就在他身后的窗台上,在光线下更显伶仃。
昨夜那惊鸿一瞥的《诗经》,今日这满纸血泪的批注毒方,还有这盆被遗忘在生死边缘的枯兰……无数破碎的影像在李晚晴脑海中翻腾、碰撞。那个被世人妖魔化的“嗜血冥王”形象,正在这间弥漫着墨香与血腥气的书房里,一点点碎裂、剥落,露出底下被剧毒、伤痛、背叛和绝望啃噬得千疮百孔的真实。
她低下头,指尖小心翼翼地翻过一页。书页出沙沙的轻响。这一次,她不再急于寻找薄荷的条目,而是放慢了度,近乎贪婪地阅读着那些遍布书页的朱砂批注。那些狷狂的字迹,仿佛成了解读眼前这个谜一般男人内心深渊的唯一密码。
时间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烛火轻微的噼啪声中悄然流逝。李晚晴沉浸在那本交织着古老智慧与个人血泪的《药草纲目》里,心神激荡。那些关于剧毒的批注让她心惊,而一些关于普通草木药性的见解,却又透露出书写者扎实广博的功底,甚至不乏精妙独到的思考。这绝非一个只知杀戮的莽夫所能为。
她终于翻到了记载薄荷的篇章。书页空白处,同样有朱砂批注,虽不如毒方处那般锋芒毕露,却也字字清晰:
>“此物清利头目,疏散风热。然其性辛凉走窜,虚人慎用。府中王氏曾以此煮水濯足治足癣,三日后反生寒痹。”
>“——药性之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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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批注,让李晚晴微微一怔。她仔细对照自己院中薄荷的症状——叶缘卷曲黄,却并非虫蛀痕迹。难道……并非虫害,而是她这几日尝试用薄荷水浇灌驱虫,反而因薄荷性凉,伤了植株本身?
一丝豁然开朗的明悟掠过心头,随之升起的,却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悸动。这行批注,冷静、客观,带着医者的严谨,甚至有一丝悲悯(提醒“虚人慎用”)。这字里行间透出的气息,与昨夜那卷《诗经》,隐隐重合。
她合上书卷,指尖在那深蓝色的封皮上轻轻摩挲。书页间残留的淡淡血腥气似乎已无法再让她恐惧,反而沉淀成一种沉甸甸的复杂情绪。该走了。目的已经达到,停留过久,只会徒增风险。
她站起身,抱着厚重的书,再次走向那张紫檀书案。这一次,她停在距离书案三步远的地方——比昨夜更近,却依旧恪守着那无形的界限。她微微屈膝,将书轻轻放在案角空处。
“谢殿下赐书,妾身疑惑已解,不敢再扰殿下清静。”她的声音比来时平稳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南宫陌依旧没有抬头,仿佛沉浸在那张复杂的舆图里,只从喉间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敷衍的“嗯”。
李晚晴再次行礼,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也踩在自己尚未平复的心潮上。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门环时——
身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调,却抛出了一个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名字:
“既喜读杂书,”南宫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书房的寂静,“左第五架,中层,《戍边纪实》,亦可拿去。”
李晚晴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戍边纪实》?那不是记载羽国历年边境战事、风土人情的野史杂记吗?他为何……会主动提及这本书?是随意一提?还是……某种试探?
她猛地回头。
书案后,南宫陌依旧维持着垂执笔的姿势,烛光在他银色面具的边缘勾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他仿佛只是随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向她。
然而,李晚晴的心湖,却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本被剑鞘推出来的《药草纲目》静静地躺在案角,而另一本关于边境、关于铁血、关于他可能亲身经历过的《戍边纪实》,正像一个沉默的邀请,悬在第五架书架上。
他,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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