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陌撤走守卫的指令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李晚晴指尖触碰的那株七步莲却骤然蜷缩起叶片,边缘渗出一点诡异的幽蓝荧光。
>她猛地抬头,望向南宫陌书房的方向——那里,本该彻夜不熄的灯火,竟在此时彻底陷入了黑暗。
>死寂的庭院深处,传来第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
>月光惨白,映着窗纸上骤然泼溅开的、浓墨般的黑影。
---
暮色,如同巨大的、饱蘸墨汁的笔锋,沉沉地涂抹过冥王府的每一寸飞檐斗拱,最终将整个府邸浸透在一种粘稠的、化不开的阴郁里。风是吝啬的,只在偶尔撩动廊下早已褪色的残破灯笼时,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呜咽,随即又归于沉寂。空气凝滞,带着深秋特有的寒凉和一种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陈旧气息,沉沉地压在李晚晴的胸口。
她独自坐在西厢偏房临窗的矮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卷泛黄的《百草集注》。烛火在她身侧跳跃,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她纤细而孤单的影子,随着烛芯轻微的“噼啪”声,不安地晃动。白日里南宫陌那道冰冷、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淬了寒冰的针,反复刺入她的思绪。
“入夜,所有不当值的内院守卫,撤至外府二门。”
命令是直接对总管下达的,她恰好经过回廊,隔着疏落的花木听见了。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冷硬质感,穿透了暮霭。总管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只深深一躬,便退下去执行。撤防?在这座树敌无数、连白日都透着森严的冥王府?李晚晴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下沉。这绝非寻常。她嗅到了风暴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的预兆。
视线投向窗外。庭院深深,白日里她精心侍弄、刚刚显出一点生机的几丛药草,此刻在浓重的阴影里模糊了轮廓,像蛰伏的兽。更远处,南宫陌书房的方向,那扇常年映照着烛火、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雕花长窗,此刻竟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那黑暗如此突兀,如此彻底,像一个吞噬一切光明的巨大空洞,悬在王府的心脏位置。
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李晚晴放下书卷,指尖冰凉。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万籁俱寂。白日里偶尔还能听到的、远处仆役极其轻微的走动声,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内府,仿佛被遗弃在时光之外,只剩下她一人,和这无边无际、沉重得令人疯的黑暗与寂静。
这寂静,并非安宁。它更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蓄势待的弓弦,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李晚晴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悸动。她转身,目光落在窗台边那盆形态奇特的植物上——七步莲。这是她前些日子在整理荒芜药圃时,无意中现并移栽的。此物罕见,叶片狭长如剑,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茎秆呈一种不祥的暗紫色,只生长在极阴秽之地,据《百草集注》记载,其性奇诡,嗜毒如命,常伴剧毒之物而生,本身却蕴含一丝微弱的解毒之机,是极其矛盾的存在。
不知为何,此刻这盆七步莲,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精神寄托。仿佛靠近它,就能驱散一些这沉沉压来的恐惧。她伸出手指,带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探究和安抚意味,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暗紫色的、微凉而坚韧的叶片。
就在指尖与叶片接触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原本静默的七步莲,叶片猛地向内剧烈地蜷缩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或痛苦,叶片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度,渗出一线极其微弱的、妖异的幽蓝荧光!那光点在浓重的黑暗里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狠狠劈在李晚晴的神经上。
“啊!”她低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不是错觉!
一股强烈的、难以名状的冲击感直冲脑海!那不是视觉,不是听觉,而是一种源于血脉深处、源自灵魂与大地草木连接的原始悸动!无数混乱、尖锐、充满血腥与杀意的“嘶喊”在她意识深处轰然炸响!它们并非人语,而是这片土地上草木精魂在极端恐惧与污秽气息逼近时出的、绝望的悲鸣!那悲鸣中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新鲜血液的气息!还有另一种更阴毒、更隐蔽的腥甜,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她的感知——是某种致命的毒药!它们正如同瘟疫般,随着入侵者的脚步,在王府的地界上快弥漫开来!
草木语!是母亲手札中只言片语提过的、近乎传说的草木感应!它竟然真的存在,并且在她极度不安的此刻,以一种如此剧烈、如此痛苦的方式觉醒了!
李晚晴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黑暗,死死盯向南宫陌书房的方向。那扇彻底陷入黑暗的窗户,此刻在她眼中,已化为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预感应验了!撤防是饵,黑暗是网!这府邸,已成了猎场!而他……南宫陌……他是猎手,还是猎物?
“来人……有人吗?”她试图声,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声音细若蚊呐,出口便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这内府,真的只剩下她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嚓”声,如同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从庭院深处的某个角落,猝然传来!那声音,像是枯枝被踩断,又像是什么更坚硬的东西——比如骨头——被瞬间折断!
李晚晴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猛地捂住嘴,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死死堵在喉咙里。来了!它们来了!那些带着血气和剧毒的爪牙,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内府的核心!
她像被冻僵的猎物,钉在原地,唯有眼珠还能转动,惊恐地扫视着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突然,她的目光死死定在正对着书房方向的一扇高大窗棂上!
惨淡的月光,不知何时挣扎着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的光束。其中一束,恰好斜斜地投射在那扇紧闭的雕花窗纸上。
就在那惨白的月光映照下,原本空无一物的窗纸中央,一个浓黑如墨、边缘狰狞的巨大影子,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骤然凭空泼溅、显现!那影子的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扭曲而狂暴的力量感,高高扬起手臂,手中紧握的,分明是某种长而锋利的兵刃形状!
紧接着,窗纸内部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钝响——“噗!”
如同利刃狠狠刺入了装满沙土的麻袋!
那泼墨般的黑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伴随着一声被扼断在喉咙深处的、极其短促的闷哼。随即,粘稠的、几乎不透光的深色液体,如同突然绽放的诡异花朵,顺着黑影晃动的轨迹,在惨白的窗纸上猛地泅开、流淌、滴落……留下数道蜿蜒曲折、触目惊心的暗红痕迹!
血!
新鲜的、温热的血液!
李晚晴的瞳孔骤然缩紧,心脏在那一刹那似乎停止了跳动!书房!南宫陌的书房!那黑影……是谁?被杀的是谁?是他吗?那个冷酷如冰山的男人……那个她名义上的夫君……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至顶。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那浓烈的新鲜血腥气,混合着窗外草木传来的、更加尖锐的毒药腥甜,正透过窗棂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缠绕上她的鼻尖,扼住她的呼吸。
窗纸上,那泼墨般的杀人黑影缓缓抽回了“兵器”,粘稠的血液顺着窗纸继续向下滑落。黑影并未立刻离开,它似乎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微微侧头,那模糊而狰狞的轮廓,仿佛正透过薄薄的窗纸和浓稠的黑暗,无声地、森冷地,窥视着整个死寂的庭院,也窥视着……这间亮着微弱烛光、如同靶子般的西厢偏房!
烛火在李晚晴惨白的脸旁跳跃了一下,爆开一朵微小的灯花,出轻微的“噼啪”声。这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声音,在此刻死寂到极点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李晚晴猛地一颤,如同被烫到般,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噗”地一声吹熄了身旁唯一的光源!
黑暗,彻底的、令人绝望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坚硬的墙壁,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冰冷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滑过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衣襟上。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沉重得像是要砸碎胸腔,那擂鼓般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里被无限放大,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窗外,那泼洒着血影的窗棂方向,再无声息。只有那几道蜿蜒的暗红血痕,在惨淡的月光下,凝固成一种无声的、狰狞的宣告。
寒意,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上蔓延,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南宫陌……那个男人……他还在里面吗?他是猎手?还是……那窗纸上无声倒下的猎物?
死亡的气息混合着草木传递来的毒腥,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脖颈,越收越紧。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不至于瘫软的依靠。窗外,那扇泼洒着死亡印记的窗棂方向,死寂得如同坟墓。月光吝啬地移动着,窗纸上那几道凝固的暗红血痕,像地狱睁开的眼,冷冷地注视着庭院里的一切。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息都漫长如年。就在李晚晴几乎要被这极致的恐惧和死寂压垮时,一阵新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声音,由远及近,如同毒蛇爬过枯叶,清晰地刺破了这凝固的死亡之幕!
“沙…沙沙…”
那声音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来自头顶!是极轻的、带着一种谨慎试探意味的摩擦声,正沿着她所在偏房的屋顶瓦片,缓慢而诡异地移动!瓦片在重压下出细微的呻吟,灰尘簌簌地从房梁缝隙间落下,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们来了!不止一个!目标……正是她这间唯一亮过灯、此刻又骤然陷入黑暗的屋子!这些刺客,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已经精准地锁定了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