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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素衣玄簪孤影入樊笼（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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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天光微熹，冥王府笼罩在一片深秋的肃穆寂静中。没有喜庆的喧嚣，没有送行的叮嘱，只有冷风卷着枯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孤寂。

偏院厢房内，李晚晴端坐于一方模糊的菱花镜前。镜面映出一张清丽却过分苍白的脸。她拒绝了小莲为她傅粉施朱的提议，只让小丫鬟用温热的湿帕子仔细净了面。肌肤透出自然的润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却因那份挥之不去的紧绷而显得格外脆弱。

“小姐，您真的…只戴这个吗？”小莲捧着一支通体乌黑、毫无纹饰的玄铁簪，语气里满是担忧和不甘。这簪子古朴得近乎寒酸，是前日管家奉南宫陌之命送来的，只说是“王妃出门需有王府信物”。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李晚晴的目光落在簪子上。玄铁深沉，触手冰凉，沉甸甸的质感压着掌心，仿佛承载着那个男人无声的重量和那句冷酷的“丢的是本王府的脸”。她甚至能感觉到簪身内侧似乎有极其细微、难以辨认的凹凸纹路，像某种神秘的铭刻。是错觉吗？

“嗯，就它。”李晚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拿起簪子，对着镜子，将一头乌黑如瀑的长挽成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同心髻，只用这支玄铁簪牢牢固定。乌黑的簪子衬得她脖颈愈纤细白皙，也衬得那张素净的脸愈沉静，像一株开在幽谷的玉兰，不争不抢，却自有风骨。

“衣服呢？库房里明明有陛下赐下的云霞锦和孔雀裘…”小莲还想争取。

“不必。”李晚晴站起身，走向衣桁。那里挂着一袭她昨夜亲手熨烫好的衣裙。并非御赐华服，也不是她仅有的几件陪嫁旧衣。这是她用自己偷偷攒下的月例银子，托王府里一个沉默寡言、但手脚利落的浆洗婆子从外头买回的素色云锦。颜色是极淡的月白，似有若无地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没有任何繁复刺绣，只在下摆处用同色丝线勾勒出几片疏朗的竹叶暗纹，行走间方能隐约窥见。

她换上这身衣裙。月白的云锦如水般流淌在她身上，勾勒出窈窕却略显单薄的身姿。那几片若隐若现的竹叶暗纹，是她无声的抗争与坚守——宁可孤高清寂，也不坠入泥淖。

“小姐…”小莲看着镜中的人，眼眶又红了。没有环佩叮当，没有珠翠生辉，只有一支冰冷的玄铁簪，一袭素净的月白衣裙。这身装扮，在即将面对的金玉锦绣堆里，简直如同赤手空拳闯龙潭虎穴。

“走吧。”李晚晴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冥王府这片天地间最后一丝清冷沉静的气息纳入肺腑，化为铠甲。她拢了拢衣袖，指尖触碰到袖袋里一个硬硬的小布包——里面是她以防万一准备的几样应急草药粉和银针。然后，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杆宁折不弯的青竹，走出了偏院。

王府大门无声地开启。门外，没有仪仗，没有护卫列队，只有一辆最普通不过的青帷小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拉车的马儿毛色灰暗，打着轻微的响鼻。车夫是个驼背的老仆，眼皮耷拉着，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这便是冥王妃出行的全部排场，寒酸得令人心酸。

李晚晴在小莲的搀扶下登上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车外深秋的寒意，也隔绝了小莲担忧欲泣的目光。车厢内狭小而简陋，只铺着半旧的毡毯。车轮滚动，碾过青石板路，出单调而沉重的辘辘声，载着她，驶向那座名为“雀台”的华美樊笼。

雀台，户部尚书赵家的别院，以奢华精巧闻名京都。李明珠嫁入赵家后，更是极尽所能地将其打造成彰显身份与财富的“金丝笼”。此刻，雀台门前车水马龙，香车宝马络绎不绝。衣着光鲜的仆役们昂挺胸，殷勤地引导着宾客。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名贵熏香以及秋菊的冷香，混合成一种令人微醺又略感窒息的浮华气息。

李晚晴的青帷小车，如同误入凤凰巢穴的寒鸦，显得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看！那是谁家的车？如此寒酸？”

“嘘！小声点！那…那好像是冥王府的车驾！”

“冥王府？天！那位…哪位王妃真的敢来？”

“啧啧，瞧瞧这车，这马…果然是活死人墓里出来的，透着一股子晦气！”

“快看快看，车停了！她下来了！”

车帘掀开，李晚晴弯腰探身，踏下脚凳。那一瞬间，所有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鄙夷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她。那些目光在她素净得近乎苍白的月白衣裙上逡巡，在她仅有一支玄铁簪绾住的髻上流连，最后聚焦在她沉静无波的面容上。

她站直身体，微微抬起下颌。阳光落在她身上，月白的云锦流淌着柔和的光晕，衬得她肌肤如玉，眉目如画。没有华丽的装饰，却自有一股清冽出尘的气质，像误入凡尘的月宫仙子，与周遭的珠光宝气、喧嚣浮华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那份沉静，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审视下，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像一块被打磨的璞玉，显露出内敛而坚韧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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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死寂后，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重新涌起，比刚才更加汹涌。

“天…她怎么敢穿成这样？”

“脸倒是生得不错，可惜了…配了个活阎王。”

“啧啧，这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