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霜雪
阿骊四肢被捆绑,嘴上贴着封布。她跪坐在雪地上不住地颤抖着,看向我的眼里盈满泪水。“阿骊!”雪玄猛力地挣脱了辛青的怀抱,就是向她冲去,辛青也紧随其後。可那沈鸢音轻一挥扇,一股力量将两个高大的男人猛力地撞击到了山石上,他们跌落在地呻吟着,再也爬不起来。
我愤怒地向前走去几步,却不敢靠太近,害怕他们又对阿骊不利。虽这男人现在不过肉体凡胎,但沈鸢音毕竟是仙,从刚才可见,她的力量不容小觑!
白袍的男人再次伸出手,轻轻挥了几下,梁让出现在了他身後。“王上!”他朝那男人抱了抱拳,身上的铠甲发出锐利的摩擦声。
“俗语言:杀鸡儆猴。古有韩信斩殷盖,今日,我们便仿古效今,杀狐儆妖!”他一抻手,锦袍抖落无数雪花,笑看着满山脚的妖怪们。
“你敢!”我暴怒地向他冲去,却突然见到眼前的一目,只得强迫自己刹住了脚下的步子——
梁让的剑已出鞘,架在了阿骊的脖子上!
身後的妖群发出尖锐的咆哮——
“他敢杀阿骊?!咬死他!吃了他!吃了他!”无数化作原型的妖怪们向我聚拢来,我可以感到背後杀气腾腾。而与此同时,男人身後的军队也集体向前迈进一步,亮出了寒光兵刃。
来不及阻止,我那急躁的邻居最先按捺不住,一个腾空跃起,锋利的爪牙就向梁让挥去——
“啪!”只一瞬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十根锋利的爪尖竟是被齐齐削断了去,四散纷落在妖怪们的脚边的雪地上。赤尻马猴疼痛难忍,捂着冒血的双手,不住向後倒去,扎进了妖群中。
紫衣银发的女人轻轻放下了扇子,看向慌作一团的妖怪们,冷哼一声:“果然,不过就是些没有脑子的畜生!”
妖怪们发出凶恶的呲牙声,却畏惧于这诡异的女人,不敢再向前。
“依我看,对付这样一群杂碎,也不用你亲自出手。不如就让我痛痛快快地杀个干净?”她巧笑着,转向那白袍子的男人,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表态。
看了眼阿骊脖子上的剑,我恨极地向前又冲了几步,“你敢!”没了妖怪们和辛青,我感到自己是那样孤立无助,但是那个强大的念头支撑着我,源源不断地向我体内注入着一股力量!
“慢着!”白袍男人挥手,制止了军队的逼近和沈鸢音的继续。“退下。”他向梁让和沈鸢音说道,闻言,紫衣女人大笑一声,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我,便头也不回地走回军队中;梁让也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剑,退了下去。
此刻,两军中间的这片白茫雪地上,只剩下阿骊丶我,和他。
他徐徐地转过头来,毫无表情地看向我,声音里透着威胁:“你竟然问我敢不敢?”我瞪着他,并不理会那挑衅,脚下进一步向阿骊挪去。
伴随着我的步子,他亦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在阿骊头顶高高举起……
“帝和!”我大吼一声,他转过脸看向我,眼里高深莫测。
“求求你,不要杀她,不要杀阿骊……”我哀求着,尝试着做最後的努力,试图控制着那个可怕的念头。就算希望渺茫,我也不希望要将那个可怕的念头付诸实践。
他居然笑了,但这笑容将那惨白的脸衬得愈加诡异,“那就让你看看,我敢不敢。”说话间,他手中的剑就要落下——
我猛地冲到他面前,挡在利剑与阿骊之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不该阻拦。”他停了下来,目光倏忽扫过我手中紧握的东西,突然轻笑起来,淡淡地俯视着我,叹道:“你应该知道,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灼心的怒火瞬间令我狂怒,因为这句话,他杀了弄声,杀了雀儿,还要杀阿骊!不,不止如此!他杀了盲山阿嬷,杀了混沌,杀了瑶瑶,杀死了所有我在乎的东西!
一阵眩晕击溃了我,那个骇人的念头在耳畔不断鸣响着,魔鬼一般催促诱惑着我,不知不觉,右手已是扯下了腰间的硬物,牢牢握在手中。
“你,我也是要杀的。”他嘴角依旧噙着笑意,“只不过……是在杀了她之後!”那声音突然转作狠厉,高处的剑就要砍向阿骊——
然而,剑还没有落下,我的手已是先刺了上去!
“刺啦!”冰凉的手背突然感到一股温热,什麽东西喷溅到我的眼睑上,就像那日甘渊边他的手掌那样温热……我喉头涌出一股甜腻。
高大的身躯突然猛地向下倾倒而来——“咚”地一声,他沉沉跪倒在我面前,失了力的银色长剑坠落在雪地上……空气放佛都凝固了。
他的骨头被硬物扎的“咯吱”作响。我颤抖的右手缩在胸前,依旧是用力抵住他的脖子,他的头垂在我的肩上,脖颈因为断裂而弯成诡异的角度……是因为心有不甘还是剧痛难忍?那双大手突然覆上我的後背,疯狂地抓挠撕扯着!似乎徒然地想要抓住任何能抓住的东西,以此缓解难耐的剧痛。几下激烈的挣扎後,背上的衣裳终是被他撕破,刺骨的寒风浸透了我的脊柱。
这一番後,他不再动了。温热的液体开始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染湿了我的锁骨,染红了我的胳膊,更多的血从他周身细小的伤口汩汩涌了出来,染透了他的白衣,令他仿若又穿上了我们婚典上的那身火红的绛纱袍……
“王上!”那是梁让的嘶吼声。
一片凄烈的吼叫。
“妖妃杀了王上!”
“那疯女人竟然杀了王上!”
“杀了她!替王上报仇!”
“踏平栖陆山!为王报仇!”
“杀了她!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