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见状,顺势上前一步,抱拳道:“管事不必自责。我们此行是为寻一位七旬采药老妪,她入山半月未归,您或诸位乡邻可曾见过?”
老者闻言,神色转为认真:“原来是为寻人,这是大事!实在耽误不得。”他略一思索,指向村中,“二位可去‘云来客栈’打听。那里消息灵通,老板娘更是见识颇广,或许能帮到你们。”
这客栈并不难找,檐下挂着几串风铃,风过铃声轻响。
少年打量着那铃铛,却是目光微动,信手掐了个诀,几只漂亮的蝴蝶从灵光中飞出,向铃铛翩然飞去,对着那符咒东闻闻丶西嗅嗅,须臾又飞回他指尖,消散于无形。
“粗浅的把戏。”他虽语气淡淡,似乎不甚在意,但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云华挑了挑眉。这是凡间符箓一派中最基础的咒术,名为“耳听八方”,顾名思义,其施咒范围内,但有往来人声,便通过此符尽入主人耳中。
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手上。这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看似养尊处优,偏偏指腹覆着一层薄茧。
这分明是双常年握剑的手。
客栈内人声鼎沸,三五修士散坐各处。有人高谈阔论,有人低声密语,还有人闭目打坐,一派热闹景象。
店里的夥计机灵极了,见来了新客,尤其是一对璧人似的年轻男女,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面雅座请!”他惯会察言观色,见二人气度不凡,是神仙似的人儿,又笑道,“小店有上好的灵膳,取灵草与清泉烹制,于修行大有裨益,可要来两碗尝尝?”
修仙者素来避食五谷,只餐霞饮露,偶尔馋了,才会来这种专供修仙之人饮食的店中,吃一些特制的灵膳。当然,价格也是极其昂贵的。
很不巧,自古神医多贫寒。
云华摸了摸鼻子,笑问道:“贵店的老板娘可在?我想找她打听些事情。”
夥计面色不变,仍笑道:“哎哟!那可真是不巧了,今日老板娘早早便出了门,不知何时归来,客官是要打听点什麽?”
云华环视四周,确实不见什麽老板娘身影。她这才说道:“小哥可曾见过一七旬老妪?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嗯……手里拄着根竹杖。”
夥计摇了摇头,“真没见过。客官要不先歇歇脚,尝尝小店的灵膳?”
云华面露尴尬,正要婉拒,而後提步出门,身旁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来两碗。”
此人正施施然站着,端的是翩翩公子,一派从容。
云华咬牙,压低声音问道:“阁下身上可有银两?”
他擡眼,从容道:“没有。”
云华指尖一颤,袖中毒针感受到主人的心情,随时准备飞身而出。
夥计已利落地将他们引至窗边木桌,麻利地擦净桌面,奉上两杯清茶:“二位稍坐,灵膳马上便好!”
五方掀开杯盖,只扫了一眼,便利落地盖了回去。
云华怒气方消,好奇地凑近细看,又取出银针探了探,并无异样。她谦虚地问道:“这茶有什麽问题?”
五方指尖轻叩桌面,认真地答道:“此茶甚劣。”
……
半晌後,她气极反笑,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一饮而尽,随後咂了咂舌:“解渴!山野粗茶,别有风味。”
五方将自己那盏茶徐徐推至她面前,道:“这杯也给你。”
……
不多时,灵膳被端上了桌。碗里是一片碧绿的羹汤,汤底沉着几颗肉丸子,乍看之下十分诱人。
五方瞥了一眼,并没有急着动筷。
云华倒是拿起汤勺轻轻搅动了几下,笑着问夥计,“这灵膳看着倒是不错,敢问小哥,这灵草是从何处采得?”
夥计被这样美丽的姑娘一口一个“小哥”叫着,心中得意,只一味吹嘘道:“仙子好眼力,这些可都是咱们客栈附近独有的灵草,老板娘亲手调制,口味独特,能增强灵力呢!”
云华擡手将汤勺轻轻送到嘴边,似乎是准备尝上一口。但手腕又微微一顿,低头嗅了嗅汤的气味。
“这汤的香气倒是不俗,只是……”她话音陡然一转,“为何要往里加血阍草?”
夥计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强自挤出一丝干笑:“仙丶仙子说笑了……小店用的都是寻常灵草,哪会有什麽血阍草。若是不信,您大可问问其他客人……”
云华忽展颜一笑,指尖轻抚碗沿:“这汤闻着确实香甜,小哥莫慌张。我不过是感叹……血阍草极难成活,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竟能见到如此品相,当真难得。”
夥计的眼神倏地闪烁,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姑娘谬赞了,小的从未听过什麽血阍草。後厨还在催菜,二位客官请慢用!”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
云华目送那道仓皇背影,银勺轻敲碗沿发出清脆声响,转而嘟囔道:“这般慌张,连仙子也不叫了。”她托腮望向五方:“你可知何为血阍草?”
神医正准备开堂授课,却听此人道:
“算不上稀奇。”
神医被噎住了。
少年淡淡道:“只是此草生于阴秽之地,最喜食人血肉,常见于乱葬岗中。虽能增益灵力,却透着邪性。”
云华好奇地打量着少年,天界之人素来不知凡尘之事,何况是这种微不足道的草药,这位神君,又是如何得知?
少年似有所感,眉梢一挑:“在下博览群书,医书自然也略通一二。”
云华:……嘶~好厚的脸皮!
她将茶盏轻轻搁下,盏底与桌面相碰,发出细微的声音:“说得不错。此草最是娇贵,非新鲜血肉不能养活。这地方,怪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