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楚水灵珠,本想事毕之後带你去取,不想自己送上门来了。”云华眉开眼笑,“你吉星高照,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鸟的伤势未愈,她日日用药草缓解其痛,却非长久之计。
“如今你只要含着它,一日运转灵力三次,再配上我的云舒丹,数日便可痊愈。”
眼前的少女双目澄澈,极为认真地叮嘱着他。五方心内一怔,将目光转向别处。
见这人一路含笑,云华终是忍不住开口:“这珠子不必一直含着,你也不必如此欢喜……虽伤势渐愈,但你散去的神力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还需耐着性子慢慢调理。”
五方:“……”
这点疼痛,他还不放在眼里。战场厮杀无情,刀光剑影,命悬一线,皆是常事。
“你们听说了麽?前日村中又擡回几具无皮尸体,死状极其残忍,皮在生前被人活活剥了下来!”
云华刚刚落座,点了一菜一肉一汤,筷子还没动,只略一思量,剥皮的画面便浮现脑海,顿时倒了胃口。
“可不是麽!这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数年前就发生过,自那以後此处便成了禁地。如今要不是有水玉至宝的传闻,谁敢来啊。”
云华特地点了条清蒸鲤鱼,此时正用筷子轻轻拨弄鱼皮。照理说鸟该爱吃鱼,但眼前这只,却专拣青菜吃个没完。
“要我说,在座的诸位也都是灵力高超之辈,得了灵玉就能呼风唤雨!此等神力,谁不心动?如今世道大变,不是干旱就是洪水。得了如此宝贝,定能成为达官贵人丶修仙大派的座上宾!”
“可不就是!再待上几日又何妨,丧命又何惧!”一名脸上带疤的武修哈哈大笑。
云华眼睁睁瞧着小鸟一筷接一筷,将盘中绿油油的青菜夹了个精光。
……一只不爱吃鱼却爱吃菜的鸟!
五方知她心中所想:“只有水鸟才爱吃鱼。我爱吃青菜。”
云华在心中默默记下:财神爷爱吃青菜。
这财神爷可真好养活!
“师姐,好可怕,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说话的是个女童,约莫十来岁,瘦瘦小小,像棵豆芽菜。
“阿棉乖,我们此番不为玉石,只为师父寻一件旧物。师兄已去寻觅,待他归来我们便离开。”
“更何况还有师姐保护你呢。我一会儿再给你画几道符咒,你好生收着。师姐的符咒可厉害了,绝无邪祟敢伤你。”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面容普通,说话细声细气。
修符咒一脉的。云华暗自思忖。
“嗯!师姐最厉害了!阿棉不怕了。”女孩拽了拽师姐的衣角,怯生生地说。
云华挑了挑眉:“这个小不点,倒很有意思。”五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是方才那怯生生的女童。
“她修的是妖道,分明是只棉花精。身上戴了隐匿妖力的宝物,凡人看不出来。不知为何却混入符咒师一脉,好生奇怪。”云华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口肉。虽说尝不出味道,但这肉香喷喷的,肥而不腻,甚好甚好。
五方一言不发。
饭毕,云华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该去消消食了。”
不远处,围观尸体的人群密密麻麻。血腥气弥漫,尸体血肉模糊,面目扭曲,皮被剥得极为整齐,手法熟练,比山道上的遗尸更加细致。
云华默念几句往生咒,眸间却掠过一丝冷意。
关于剥皮一事,衆说纷纭,但如今妖物肆虐,这般死法已让人见怪不怪。
前两日云华沾床就睡,今日却不慌不忙地坐在桌前,为自己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温杯丶投茶丶冲茶丶刮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为五方斟了一杯,又自饮一杯,再添新杯。
“茶中加了清心的药草,但这熏香中有毒。”
五方一饮而尽,望向云华:“你是说,这是黑店?”
云华挑眉:“岂止是这家店,这整个村子,也都是黑的。”
“初来便觉不对。这些管事丶随从,乃至店小二,虎口与食指处皆有同样的老茧——那是常年张弓留下的痕迹。且他们都善用手势交流:抿嘴是停,微张是出击,还有握拳丶右滑手臂等等……这些细微统一的动作,只有猎户才会惯用。”
“他们是山中猎户,不知为何僞装成村民,在此开设客栈,又放出水玉的消息引来修仙者。”
客栈丶水玉丶血阍草……剥皮。
“此间必有蹊跷。”
夜风渐起,窗外枝叶簌簌作响。
嘎吱一声,纸窗蓦地被风吹开,摇曳的烛光应声而灭。在稀薄的月色中,一道黑影正缓缓逼近木门。
“客人很准时。”云华将手中清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