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的梦里也是这样说的!”阿绿的眼睛睁圆了,“说了好几次!结果每一回都是我醒了,你就消失了。”
“……”义勇似乎有些无语。顿了顿,他问,“你梦到过我吗?”
“啊?”阿绿没想到他的重点是这个,不禁有点脸红。她小声说,“我梦到过很多人呢。比如妹妹和母亲……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义勇没再说话了。
二人走下了山,到了一条宽敞的田间小径上。阿绿终于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这里是离麻叶镇不远的深山里。原来她并没有离开太远。
她有些怕累着义勇,便问:“抱着我是不是很麻烦?我感觉我的脚好了一点,可以自己走路了。”
“你和原来一样轻。”义勇瞥了她一眼,“没什么麻烦的。”
“和原来一样轻?”阿绿有些不解,“你知道从前的我多重吗?”
“嗯。”义勇点头,“你十四岁的时候,我们陪你埋葬妹妹,你因为烧昏过去了。那一次,是我把你抱回去的。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你好像还是一样的轻。”
阿绿微微怔住。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吗?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她低下了头,轻悄悄地缩在义勇的怀里。他总是冷着脸,面覆寒霜的样子,但是怀抱却意外地很暖和。缩在这样的怀抱里,许多被封冻的回忆似乎都融化了,慢慢地从记忆之海的深处流淌出来。
冬天的雪,埋藏在白色之下的菩萨石像,绮丽曼妙的紫藤花穗;屋顶看到的烟花,从口中呵出的寒气;藏青色的香囊,海边的浪,浅黄色的海沙,螺钿做的胭脂盒子……
“你终于回来了啊……”
阿绿喃喃地念叨着,攥紧了他的衣襟。旋即,她给了义勇的胸膛浅浅一锤,恼火地说:“这些年你叫我补的破衣服,可真是有够多的啊!”
富冈义勇挨了一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第34章
回到藤屋的时候,兼先生和厨娘正在四处找阿绿的身影。
“我们还在想,你这一晚上跑去哪里了!”
“外面很危险的吧?”
“还好平安回来了……等等,怎么弄成这样了?是伤到脚了吗?”
兼先生撑着伞,从庭院中迎上来,抬头看到抱着阿绿的青年,他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笑容:“这不是义勇嘛!你到附近来执行任务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义勇点头,低声说:“好久不见了。”
厨娘见到阿绿伤了脚,便急匆匆地去取药箱。义勇则横抱着阿绿,进到了正厅里。
天刚刚亮起不久,黎明的光穿破了层云。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将晨间的寂静打碎在池塘的涟漪里。
阿绿抱着腿坐在地上,由厨娘仔细给她上了去淤血的药膏。
厨娘一边用手指将药膏抹开,一边皱眉道:“兼先生急匆匆地来找我,说你不见了,我们都吓了一跳,找了你整整一个晚上。你跑去哪里了啊?小绿。”
见厨娘一副疲倦的样子,显然是一晚没睡,阿绿心底颇有些过意不去,说:“不好意思……”
一旁的兼先生也不解地问:“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嗓子似乎也格外地哑。”
阿绿低头一看,现自己还穿着教宗给的那身梅花纹的丝缎和服。她连忙将披在外头的和服脱了下来,放在地上,小声地说:“昨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怕静的坟墓受损,便出门看看,结果碰到了鬼。”
厨娘微吸一口气,然后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姿势来:“真是佛祖保佑啊!你没有被吃掉。”
阿绿苦笑一下:“要不是义勇先生恰好回来了,我也许会死在外头也说不定。”
一旁的义勇面色淡淡地侧过了头,似乎并未听到她的感谢之言。
兼先生深思片刻,问:“是什么样的鬼?还活着吗?”
阿绿想起了教宗温柔中带着寒意的笑,身体染上了些微的寒意。隐隐约约的,她的耳旁似乎响起了孩童天真的歌谣:“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
“那只鬼……”阿绿垂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只鬼,还活着。而且,他不会放过我的。”她的指尖擦过两道牙印形的圆疤,那是很小的时候,在某夜的睡梦中忽然出现的伤,迄今未褪。
“什么意思?”义勇问。
阿绿皱着眉,说:“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把我卖给了那只鬼。他给了母亲很多钱,就是为了能让我平安长大,然后送给他享用,就像是人类饲养家禽一样。……他一定会再来找我的。”
义勇的面色轻凝:“我记得鳞泷老师说过,你被某一只鬼给‘预定’了……”
阿绿点头:“当时我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现在总算理解了。我长大了,所以那只鬼觉得,是时候把我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