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青侧头,看了一眼垂着头毫无气息的人,眼底血色翻涌更甚,讥讽道:“非你本意?!你是说,人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你的山河剑刺在他胸前?!!难道是我阿公自己发癫撞上去的吗!!!”
他伸手,长剑轰鸣,一招斩下,眼底血红:“疯子!!屠我藏剑山庄,我亲眼所见!今日,我要你死!!!给我阿公陪葬!!”
千乐歌接着他的招,闻言,眉宇间像是闪过一丝无奈:“你阿公果然很了解你的秉性。”
她看了一眼靠坐在地上的那人,神色正经了些,山河剑一旋,反守为攻,极快卸下了他的剑,脚下一勾,将他的剑直直挑了出去,山河剑横至他颈间,略侧头:“你的剑未开刃,伤不到我。”
司马青面色煞白,眉宇间闪过一丝戾色,徒手捉住了她山河剑的剑锋,握了满手鲜血,直直朝她脖颈压来,语气嘶哑:“为什麽杀他!!!”
她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像是透过他看见了他身後的人,面色微微一凝,而後提气,一掌将他打开了。
司马青被打飞出去,落地,只觉胸膛里血气翻涌,他趴在地上咳了咳,看着落在一侧的佩剑,手掌刚放上去,便被人七手八脚扶住了:“二公子。”
他咬着牙直直看着那道负手而立的人影,眼底血红,哑声:“杀了她!!”
身侧着藏蓝色服饰的人,均配着刀剑,脸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龙轩涩声道:“公子,她太强了,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千乐歌手掌在空气中微微一捏,山河剑原地青白光芒一闪,一把绿松石银枝叶的扇子便落在了她手里,她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没什麽表情,略有些沉。
司马青面色铁青,手里死死捏着自己那把佩剑,嘴里牙齿咬的吱呀作响。
“青……,青……”
这熟悉的声音落入司马青耳朵里,让他整个人都怔了一下,而後便很快爬起来,跌跌撞撞跪倒在了那人身边。
千乐歌往後退了一步,飞身往一侧的山林中跃去了。
没人拦她。也没人拦得住她。
司马青边眼神狂躁的看着她的背影隐在树林之中,边往秦望的位置挪去。
至近处,才发觉他这一伤口到底有多骇人,入体极深,伤口极薄,他眼底酸涩,手掌扶住了他擡起来的手:“阿公——”
他反手扶住他的手腕,一边去摸他的脉,一边从袖里颤抖着掏出银针筒:“没事的,我能救……”
秦望抚开了他止在腕上的手,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不用浪费精力……,我的身体,我知道……”
司马青喉咙滚了滚,手指蜷缩着捏紧了他的衣衫,轻声哽咽:“阿公……”
秦望慢慢擡手,抚在了他头上,拿那双一向锐利的目光看他:“阿公……,要死了……,藏剑山庄,你……,这是我的遗愿……”
司马青认命的闭上了眼,眼角的泪水滚滚而下,良久,才涩声道:“我接手,我接手!我去铸剑,我把芜湖剑冢的灵剑好好传承下去!”
“阿公,我再也不任性了,不贪玩了,我好好练剑,都是我,我修行不刻苦,不用功,不然今日,也不会任由仇人在前,而报不了你的仇……”
秦望的目光陡然温润了下来,抚着他的头顶,那张一向严肃刻板的脸上,浮出温柔:“你,性子纯良……,小心,别被有心之人利用……,我,我早告诉过你……,你总是不听……”
他泪水一滴滴打在他的衣襟之上,哽咽着:“阿公,我错了,从今以後,我什麽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贪玩,再也不和你对着干了,你不要,不要丢下我……”
秦望宽大的手掌伏在他头顶,像是爱怜的抚摸着:“我还记得,我才把你抱到……藏剑山庄时,你那麽小一个……,和你母亲小时,一模一样……,性格也一模一样……,我不让她嫁,她……,要和我三击掌绝了父女之情……”
司马青佝偻着身子,因为气息不稳,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他手掌爱怜的拂过他头顶,鬓边,而後慢慢收回了手:“阿公已两鬓斑白,早就,替你谋划不了多少了,如今……,如今,我落的这步田地,没几口气喘了,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教你……”
司马青擡起头,嘶哑开口:“为什麽,她为什麽啊!阿公!”
秦望扶着他的手,身影已经老态龙钟,苍老的声音失了那道威严,显得十分虚浮:“你,大哥,司马羽,觊觎藏剑山庄,他……一直想让我交给他……,我不愿……,他不知,如何骗了那对修仙门派本就心怀敌意的千乐歌,得了如此厉害的帮手……,今日,一定要我把山庄的机密告诉他,让他接手,……青娃子,你既答应了我,要,接手山庄……,便做不得假,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剑冢,守住,灵剑,要铸出,这天下绝无仅有的,灵剑!”
司马青看着他那双逐渐浑浊的眼,低下头,眼泪簌簌而下,道:“好。我会铸出,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灵剑。我会好好经营剑冢,藏剑山庄,司马府的生意,我也会学着去做。”
秦望的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拿那双眼狠狠盯住了他:“不要骗我!你若做不到,阿公,阿公会死不瞑目!”
司马青重重点了点头,挂着满脸的泪勉强扯了扯嘴角:“阿公,你知道我的,我答应的事,不会有假。”
他死死握住了他的手,那道苍老的视线里迸出最後炙热的光芒:“不祭剑,无灵兵!无灵兵,无剑冢!”
司马青紧紧反握着他的手,满心悲怆,闻言,在这巨大的伤痛中怔了怔:“什麽?”
秦望死死握着他的手,直愣愣的梗脖子,盯着天,脸上表情很奇异,喉咙发出嚯嚯的巨大响声:“血肉终腐,剑魄永存!我不会死!我将会永生!”
他哑着嗓子吼完这句话,像是用光了他所有的力量,他直直的梗着脖子,双目望向苍穹,睁着那双骇人的苍眼,终于,吐出了在这人世的最後一口气。
司马青手抖了抖:“阿公?”
在他身後,赶来藏剑山庄弟子,纷纷手执剑柄,单膝跪了下去。
天又开始下雨了。
细细密密的雨丝骤然飘了下来,不算大,却足够扰乱人们的视线。
“血肉终腐,剑魄永存!”
“恭送庄主——”
整齐划一的声音,决然的响在雨幕里,肃穆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