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乐歌像是深吸了口气,而後收手,一掌将那铁釺裹挟着潭底淤泥打了起来:“送她入剑炉正身,消去铁釺邪气。”
山河剑竖立,叮的一声脆响,将那飞起来的铁釺一剑打入了山中剑炉。
千乐歌屈指,提气摔上了炉盖。
而後右手一拿,山河剑化作一缕青光,在她手里骤然一展,乾坤扇一掀,平地一阵狂风起,将那有些熄灭的炉火吹的火光冲天,熊熊而起。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才松了口气,慢慢落在地上去看那坐在潭边嘻嘻哈哈的红衣人。
才听清他嘴里念念叨叨着:“谁用你救……疯子……不要你帮……哈哈哈全杀了……我宁愿死……”之类的怪笑。
千乐歌看着他脸上那道伤,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扇子,像是责备:“以後别划在这麽显眼的地方。”
说完便陷入了苦恼,司马青看着是疯了,这可怎麽办。
很快办法就来了。
身後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司马羽已拖着那虚弱的身体踉跄挪了过来。
他看着司马青这模样,反而像是松了口气,而後轻车熟路从他袖里拿出了一个银针筒。
手下极快,一字排开,取了银针,一针朝他脑後扎了下去。
千乐歌看着司马青那癫狂的神色滞住了,而後那双眼慢慢闭了起来,一垂头,失去了意识,像是要栽倒下去了。
司马羽只剩一只手,还拿着针,自然不能扶住他,千乐歌便只得伸手,扶住了他,侧头看着司马羽那滴滴答答流血的肩膀:“你也给自己扎两针吧。”
司马羽的脸色瞧着并不比司马青好多少,嘴唇发白,面色发青,千乐歌甚至都怀疑他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
他听到她这样说,愣了一下,将最後一根银针插入司马青脑後,才伸手,将那本就打成死结的衣袖又紧了紧:“不碍事的。”他低下头,像是有些失神,“阿青醒後,要如何面对这些事情……”
千乐歌瞧着他的神色:“你对他,倒是真上心。”
司马羽愣了愣,而後低下头,轻声道:“他是我弟弟呀。”
千乐歌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他那时来司马府,不过八岁,整日爬墙掏洞,把司马府搅得鸡犬不宁。我那时也不过才十五六岁,但已离家接手这边的生意了。我很羡慕阿青,坦率赤诚,又有阿公那样爱他。幼时父亲教导我,君子之仪,端庄温雅,方为上乘。他却很不一样。”
他微微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麽:“总是在我身後,哥,哥的叫我,给我带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我知道我接手的生意是他父亲的,我心里对他有愧,司马家,族中子弟甚多,要想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不是易事。我当时其实也很害怕,他要拿回属于他的生意,我就得回家,和我那二十多个堂兄弟争一方委身方寸之地。”
“他要我拜他阿公为阿公,说对生意不感兴趣,每日回家都被阿公吊着打,也不松口,和我吃住一起,整日黏着我要出去玩,真拿我当哥。”
他看着司马青紧闭的眉眼:“後来长大了,他就更随性了。少年意气,和阿公对着干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被打的也越来越多,打了就来寻我,之前小时还抱着我哭,後来长大了,就什麽都不说,只躺在我院里发呆晒太阳。”
“我知道我处处比不上他,无论练功,学医,还是心性。我是比不上他,他是玲珑才子啊,这芜湖城里谁比得过他,我比不过他,这并不丢人。玲珑才子还叫我哥呢。我只是希望他能一直那样纯粹,随性的活着。”
司马羽像是回过神,看着千乐歌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千阁主不要介意。”
千乐歌扯了扯嘴角:“想保护一个少年人的心气,这并没有什麽错。”
司马羽垂下眸:“我知道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护他一辈子。我只是不想他普一接触到这世上的恶意,便是从自己最亲近之人身上发出来的。”
他轻声道:“我只是想护着他,就像从小到大一样。”
他眉眼黯淡下去:“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阿公以身入局,鱼死网破,将他逼成了这幅样子……”
千乐歌看着他:“所以你带人入山庄,在那时不见了,是想毁那些证据,叫他觉得藏剑山庄还是那个藏剑山庄,没有祭剑,也没有什麽釺骨郎,就算最後他真的接手了,也是普通的铸剑罢了。”
她微微一笑:“大公子,倒是连我都算计进去了。”
司马羽头垂的更低了:“我知道,千阁主一向嫉恶如仇……,我,又确实打不过我阿公……”
“我,我不知他布了那样多的人……,唉,是我太没用了……,不但没拔出釺骨郎,还被砍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