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起的神明
詹松苓侧头一看,阵里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千乐歌的袖子,仰着身子,正在将她往外拉,咬牙:“大姐姐,我来帮你——”
是那个她从任光熹手里救下的女童。
她这样做过後,那对夫妇也抓住了她的手,冲身後躲成一团的人道:“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啊!”
接二连三的人群这才仿佛回神涌了上去,将她拉住了。
一人道:“要一起使劲!我来喊,一,二,拉——”
千乐歌感觉着他们的动作,似察觉明纺笙提气要打过来了,咬牙:“不要命了你们!不要你们帮!让开!”
一农人咬牙道:“这世上哪有人会永远不要帮忙的!仙人也要帮忙的!该帮一把就要帮一把!”
“是啊!”
“而且你看着就是需要帮忙!”
“说的对!”
千乐歌只得收手,察觉气浪从脚下涌出,提气聚灵,使了十成十的力量,正面接了他那一掌。
霎时狂风荡开,轰隆隆一声巨响,荡的整个地面压下了三尺,那仿佛坚不可破的法阵也骤然被荡的四分五裂。
两人一被气浪分开,那裂口骤然严丝合缝的拉上了。
身後一衆人都被荡开,女子被气浪击飞,头颅骤然一仰,身子便软了下去。
山河剑从她手里松开,那道青白色人影便如断翅的鸟直直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青年一直定定看着那边的事态发展,见着她好似失去意识的下坠,脚下步子动了一瞬,却又止在了原地,他那副一贯闲适淡然的面上像是不可置信,却又慢慢悲伤下去。
詹松苓侧头看去,那道青白色人影跌至半空,一只手将她扶住了,继而是第二只手,第三只手。
那些手的主人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杵着锄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沉默的伸出手,托住了骤然跌落的身影,没让她落进那被打出来的三尺深坑之中。
夕阳馀晖里,他们默契的扶住她,七手八脚接到地上,轻轻把她推着站了起来,又一个接一个将她往後传去,好似一群虔诚的蚂蚁正护送着最珍贵的宝物。
金阳之中,静默无声,又分外肃穆。
天上的神明坠落了,而地上的神明正被推起。
詹松苓看的呆愣在地,还未反应过来,身侧传来一声低低的悲笑。
他侧头去看,青年那方俊美昳丽的面容上,浮出悲恸的神色,嘴角却高高翘起,眼圈慢慢红了。
他眉眼间浮着苦涩的悲伤,眼底的光却越来越亮,他低低道:“终于。”
他睫毛颤了颤,那眼底的光泽便顺着苍白的面颊滑了下来,晶莹剔透。
詹松苓看着他这副身影颤抖的模样,呆住了。
他这位师丈一贯从容嚣张,从不会泄露出半分脆弱悲伤的姿态,这却是头一次,还是在这衆目睽睽大庭广衆之下,落了泪。
牧云面前的剑当啷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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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乐歌有些疲倦的动了动手,握住她的手便也动了动。
她擡手,扶着有些昏痛的头坐了起来,睁开了眼。
残阳如血,洒在这片土地上,略有些刺眼,她忆起那些事,面上白了些,忙不叠转头去看,这一看,四周围着一圈人,都背对着她,形成一个圆形的空地,她正坐在牧云怀里。
牧云手指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眼圈微红,笑容有些哀伤的望着她。
千乐歌一怔,捧住了他的脸,抚了抚他发红的眼睛,有些焦急:“怎麽了?受伤了——”
牧云徒劳的扯了扯嘴角,眼角的泪又落了下来,他低低道:“千歌,终于,你成功了。”
千乐歌一愣。
牧云伸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悲怆的笑出了声:“南墙被你撞破了。”
他紧紧抱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发,眼泪落在她脖颈间,灼灼烫人:“这次,他们托住你了。你做的事,你走的路,终于,托住你了——”
他闭着眼,嘴角上扬:“你做的一切,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千乐歌靠在他肩头,看着四周围成一圈的人墙,看了许久,恍然的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