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过驿馆的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光斑像是被揉碎的金子,随着微风晃动的窗纱轻轻摇曳。
陈则宏刚从浅眠中醒来,脑子里还残留着昨夜对刺客行踪的思索,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浑身一震。
“咚咚咚!”
敲门声又急又重,像是有人在拼命砸门,门外传来二柱慌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气喘,每一个字都透着慌乱:
“掌柜的!不好了!出大事了!昨晚守后门的护卫小哥被人袭击了,流了好多血,地上都染红了一大片,现在还躺着动弹不了呢!”
陈则宏猛地坐起身,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抓起搭在床边的青色外衣,连扣子都没来得及系好,就踩着布鞋往外冲。
走廊里的冷风灌进衣领,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丝毫没放慢脚步。
刚到后院,就见几个驿卒围着一个年轻护卫,神色慌张地议论着,有人手里还拿着沾血的布条,却没人敢轻易上前。
那护卫躺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青色的官服被鲜血染透了大半,原本鲜亮的青色变成了暗沉的酱红色,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血珠顺着胳膊滴落在地上,在身下积成一小滩,染红了周围的泥土。
他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却死死攥着一把染血的短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起了。
哪怕疼得浑身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也不肯松开手里的刀,眼神里满是倔强,像一头不肯认输的小兽。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让你们三个一组轮流巡逻吗?还特意让大牛和二柱跟着守后门,怎么会让刺客伤到护卫?”
陈则宏快步走过去,声音里满是急切,目光扫过周围的人,很快在人群外围看到了大牛和二柱——
大牛正攥着腰间的刀鞘,指节用力得白,脸色铁青,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紧张的对峙;
二柱则拿着一块沾血的布条,手还在微微抖,布条上的血迹已经半干,在晨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没等驿卒开口,二柱就抢先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带着哭腔:“掌柜的,昨晚后半夜是我和大牛跟着林小哥守后门。大概三更天的时候,我们正靠在门边上歇着,就听到后门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撬锁!我们刚要拿灯笼去查看,就见两个黑衣人蹲在门边,手里拿着撬棍,正使劲撬门呢!林小哥怕他们闯进驿馆伤到您和小花姑娘,第一个冲上去阻拦,没想到那两个黑衣人手里都藏着匕,二话不说就朝林小哥捅过去!”
大牛接过话,声音因愤怒而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见林小哥被两个黑衣人围攻,手里只有一把短刀,根本招架不过来,立刻拔出刀冲上去。可那个高个子黑衣人特别狡猾,见我冲过来,故意虚晃一招,绕到我身后,手里的匕就朝我后背扎过来!林小哥看到了,想都没想就扑过来替我挡了一刀,那匕直接扎进了他的胳膊,当时血就喷出来了!”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刀——刀身上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边缘还有一道细小的缺口,
“我当时红了眼,挥刀就朝那个高个子黑衣人砍过去,虽然没砍中要害,却也划伤了他的肩膀,血顺着他的胳膊流到了地上。那两人见驿馆的巡逻队听到动静赶过来,怕被抓住,才慌慌张张地翻过墙跑了!都怪我,反应慢了,要是我能早点察觉到那个黑衣人的意图,林小哥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陈则宏蹲下身,轻轻拨开林小五紧攥着短刀的手,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伤口在左臂靠近肩膀的位置,口子又深又长,皮肉外翻着,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筋骨,再偏一寸,恐怕就会伤到经脉,到时候这条胳膊就废了。
他抬头看向林小五,见对方咬着牙,额头上满是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落在地上,却没哼一声,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这护卫叫林小五,才十八岁,是周大人从乡勇里选出来的。
之前跟着周大人练过些拳脚,却从来没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战斗,这次为了护着驿馆,护着他和小花,竟拼了命。
“小五,你撑住,我这就给你包扎,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陈则宏立刻对身边的一个驿卒说,
“快去我房间的桌子上拿草药箱,再从衣柜里取几匹干净的白布条来,动作快点,别耽误时间!”
说完,他又蹲在地上,轻声安抚林小五,语气尽量温和:
“别怕,伤口虽然深,但没伤到要害,好好养几天就能好。等你好了,咱们还一起去流民村落,看看那些补种的麦苗长得怎么样了。”
林小五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却还是努力转动眼珠看向陈则宏,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却格外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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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您和小花姑娘……没事吧?我……我没让他们进来……没让他们伤到您和小花姑娘……”
“我没事,小花也没事,她还在房间里睡觉呢,都好好的。”
陈则宏眼眶微微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伸手拍了拍林小五的肩膀,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他,
“是你护住了驿馆,护住了我们所有人,你做得很好,比谁都好,大家都得谢谢你。”
很快,驿卒提着草药箱、拿着白布条跑了过来。
陈则宏打开药箱,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草药,有止血的三七、当归,有消炎的黄连、黄柏。
他取出几株晒干的三七和当归,放在嘴里慢慢嚼碎——他知道这些草药混合着唾液敷在伤口上,止血效果会更好。
他小心翼翼地将嚼碎的草药敷在林小五的伤口上,每动一下都格外小心,生怕弄疼对方,还时不时问一句:
“是不是很疼?要是疼就告诉我,我轻点敷。”
旁边的二柱立刻递过干净的白布条,还不忘提醒:
“掌柜的,这布条我刚才用开水烫过了,消过毒,干净的,您放心用。我还带了些烈酒,等会儿包扎好,还能给林小哥擦擦手,消消毒。”
大牛则蹲在林小五的身边,像一尊守护神似的,牢牢守住他,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连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像是怕刺客再突然冒出来。
他还脱下自己身上的粗布外衫,铺在林小五的身下,挡住冰冷的青石板地面:
“林小哥,地上凉,垫着我的衣服,能暖和点。这衣服是我娘给我缝的,厚实,能挡风。”
陈则宏用白布条一圈圈缠紧林小五的伤口,每缠一圈都轻轻拉一下,确保布条能固定住草药,又不会勒得太紧影响血液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