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纪璇当初在他面前炫耀的“战利品”,是黎华忆买给她的,那个她口中“赔偿金连零头都付不起”的昂贵礼物。
此刻,这个物证就这样嚣张地横亘在三人之间,像一座无声的墓碑,埋葬着江临的婚姻与尊严,也赤裸裸地展示着她们之间那段他无力介入的亲密关系。
纪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弋,像是在审视一件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货物。
最后,她的视线轻蔑地落在江临面前那块血色诱人的牛排上,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华忆,你还真是会挑地方,品味也变了。这种高级餐厅,江临以前可从来不舍得带我来呢。”
她刻意将“我”字咬得极重,仿佛在提醒两人,谁才是这段关系中曾经的主角。
这句话不仅是嘲讽江临的寒酸,更是对黎华忆的一种隐晦指责,暗示她正在用金钱收买一个廉价的替代品。
黎华忆却只是笑,那笑容像一池春水,不起丝毫波澜,轻易就化解了纪璇投来的利刃。
“璇姐,你误会了,别把江临哥说得那么不堪嘛。”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温柔,甜美得仿佛能渗出蜜糖
“况且,今天是我硬要请客的,纯粹是想感谢江临哥这段时间的『配合』。”
话音未落,她伸出手,在纪璇锐利的注视下,温热的掌心轻柔地、不容分说地复上了江临放在桌缘的手背。
她的肌肤细腻温暖,与他因紧张而冰冷的手形成剧烈反差。
更要命的是,她的拇指还带着一种无意识的亲暱,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皮肤,那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做过千百次。
那轻微的摩挲,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进了纪璇的眼底。
她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剧烈收缩,所有的镇定与傲慢在那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被侵犯领地后的惊怒。
但她很快便将那丝裂痕掩饰过去,猛地将矛头转向了更脆弱的目标——江临。“
你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要划破这家餐厅精心维护的静谧,“被她这样伺候着,吃得开心吗?还是说,你也开始喜欢上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浪漫』了?”
江临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
在纪璇审判般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捉奸在床的罪人,尽管他什么也没做。
他狼狈地想抽回手,却被黎华忆不着痕迹地按住。
他只能低声嗫嚅“我只是……只是来履行赌约。”
“只是履行赌约?”纪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江临,你甚么时候变得这么单纯了?还是你一直都这么蠢?她对你勾勾手指,你就摇着尾巴过来了?华忆对你这么好,你就不会动心?”
她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刀,一字一句地剜着他的自尊“还是说,你真的觉得,自己配得上她的『好』?别忘了,你连我想要的那个包都买不起。”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无声无息地剖开江临的胸膛,精准地刺入他最脆弱的地方。
屈辱的热浪瞬间席卷全身,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上,指甲掐入掌心的刺痛,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他想反驳,想嘶吼,想质问纪璇凭什么用这种施舍般的姿态来审判他,然而,所有字句都像被冻结在喉咙深处。
纪璇的每一句嘲讽,都残酷地呼应着他内心深处那个卑微的声音——你就是配不上,你就是这么无能。
这面由她亲手举起的镜子,映照出的不只是他此刻的狼狈,更是他多年来在这段关系中,被一点点剥蚀殆尽的自信与尊严。
***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黎华忆一声轻柔得近乎怜悯的叹息,如羽毛般飘落。
那不是不耐烦,而是一种充满表演性的、为他心疼的喟叹。
“璇姐,你别这样说江临哥。”
她的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她不着痕迹地前倾身体,肩线微微耸起,以一种微妙的姿态,将江临纳入了自己无形的庇护范围,仿佛要为他隔绝纪璇那带有侵略性的审视。
“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只是有时候需要一点鼓励。”
说着,她完全无视了纪璇瞬间变得阴鸷的脸色,转头看向江临。
那一刻,她仿佛抽离了周遭所有的杂音与光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只剩下他的倒影,澄澈而专注,盛满了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江临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耳语般的私密感,轻易地在他和纪璇之间筑起一道亲暱的屏障,“你别放在心上。璇姐只是心情不好。”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既像无奈又像胜利的微笑,但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却保持着绝对的、令人信服的真诚。
这句话,这个眼神,让江临的心脏被一股横蛮的暖流猛地击中。
他看着黎华忆那双清澈的眼睛
理智在脑中尖叫着警告他这是策略,是表演,是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可他早已干涸枯竭的心,却无法抗拒这突如其来的甘霖。
他知道这份温暖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可被纪璇的冰冷与刻薄凌迟了太久,他竟如此渴望这份虚假的慰藉。
那一刻,他悲哀地承认,这个夺走他妻子的情敌,竟比他爱了多年的妻子,更懂得如何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被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