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猪血汤船面
哑女睡了好长的一觉。在梦境的深处,水姐依旧是三十来岁的模样。她穿着一件反着光的蓝色丝质衬衫,下身是条朴素的黑色过膝裙,齐肩的短发松松地挽在脑後,几缕发丝垂落颈边。那神情,既有老师特有的一丝不茍,又有记忆中母亲的温柔。哑女在梦里终于找回了声音,那被死死封存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禅修院那天的一切,裹挟着尘土与花香,汹涌地倒灌回来。那天,一踏出肃穆的讲经堂。她就被院里的黄金雨树吸引了。她想起珍珠穿的蓝色裙子,配黄花编成的花环极好。好在,珍珠还在视线之内,在禅修院里,自己小时候也是挣脱阿公阿婆跑来跑去,所以珍珠追逐蝴蝶的时候,她也没在意。哑女眼睛追逐着黄金雨树的花朵,采了一朵又一朵。采完总觉得下一朵开的更灿烂,不一会儿,手里已经聚了一大把明黄。整个院子静得出奇,蝉鸣都歇了,只有风偶尔撩动树叶的沙沙声。没人注意到穿着嫩黄色连衣裙的她,几乎融进了这片金黄的花影里。直到指间那束花沉得几乎握不住时,她才猛地一个激灵。珍珠呢?小小的蓝色身影,什麽时候消失在了视野里?她压低声音呼喊:“珍珠!珍珠!”手里还握着那把黄花。小吃摊前空无一人,连院子里懒洋洋的狗都安静地趴着,没有一丝被孩童惊扰的痕迹。她甚至跑到最偏僻的角落,扒开椰子树旁,那片覆满绿藻的臭水沟,浑浊的水面死寂一片,没有任何挣扎或落水的涟漪。她彻底慌了,四下跑着,又不敢惊动讲经堂里,正襟危坐的僧人和信徒,花瓣也顾不上拿了,身後黄色撒了一地。就在绝望崭露头角时,眼角馀光猛地捕捉到一个身影——一个男人急匆匆地从女厕所方向出来。太奇怪了!她心下一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女厕的门虚掩着,她猛地推开,里面空空荡荡。更奇怪了!疑惑着转身,靠门口的蓝色水桶,水很满,水面平静得像一块墨色的玻璃。天蓝色的裙摆像水母般散开,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仰面朝上,双眼紧闭,嘴唇泛着异常的青紫,早已没了呼吸。一声“呵…
哑女睡了好长的一觉。
在梦境的深处,水姐依旧是三十来岁的模样。
她穿着一件反着光的蓝色丝质衬衫,下身是条朴素的黑色过膝裙,齐肩的短发松松地挽在脑後,几缕发丝垂落颈边。
那神情,既有老师特有的一丝不茍,又有记忆中母亲的温柔。
哑女在梦里终于找回了声音,那被死死封存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
禅修院那天的一切,裹挟着尘土与花香,汹涌地倒灌回来。
那天,一踏出肃穆的讲经堂。她就被院里的黄金雨树吸引了。
她想起珍珠穿的蓝色裙子,配黄花编成的花环极好。
好在,珍珠还在视线之内,在禅修院里,自己小时候也是挣脱阿公阿婆跑来跑去,所以珍珠追逐蝴蝶的时候,她也没在意。
哑女眼睛追逐着黄金雨树的花朵,采了一朵又一朵。
采完总觉得下一朵开的更灿烂,不一会儿,手里已经聚了一大把明黄。
整个院子静得出奇,蝉鸣都歇了,只有风偶尔撩动树叶的沙沙声。
没人注意到穿着嫩黄色连衣裙的她,几乎融进了这片金黄的花影里。
直到指间那束花沉得几乎握不住时,她才猛地一个激灵。
珍珠呢?小小的蓝色身影,什麽时候消失在了视野里?
她压低声音呼喊:“珍珠!珍珠!”手里还握着那把黄花。
小吃摊前空无一人,连院子里懒洋洋的狗都安静地趴着,没有一丝被孩童惊扰的痕迹。
她甚至跑到最偏僻的角落,扒开椰子树旁,那片覆满绿藻的臭水沟,浑浊的水面死寂一片,没有任何挣扎或落水的涟漪。
她彻底慌了,四下跑着,又不敢惊动讲经堂里,正襟危坐的僧人和信徒,花瓣也顾不上拿了,身後黄色撒了一地。
就在绝望崭露头角时,眼角馀光猛地捕捉到一个身影——一个男人急匆匆地从女厕所方向出来。
太奇怪了!
她心下一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
女厕的门虚掩着,她猛地推开,里面空空荡荡。
更奇怪了!
疑惑着转身,靠门口的蓝色水桶,水很满,水面平静得像一块墨色的玻璃。
天蓝色的裙摆像水母般散开,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仰面朝上,双眼紧闭,嘴唇泛着异常的青紫,早已没了呼吸。
一声“呵”的气音从哑女口中迸出,像垂死鸟雀的最後哀鸣。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跌跌撞撞跑出那个角落的,只知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喊人!救命!
可当她站在空旷的庭院中央,迎着刺目的阳光,张开嘴,却只有无声的气流在喉间徒劳地翻滚。
她像个被操控的木偶,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棵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眼前一片模糊的金色光斑。
直到一个提着裤腰,从厕所跑出来的妇人发出尖叫,才吸引了讲经堂的注意。
混乱,哭喊,脚步声纷至沓来……
在梦的尽头,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那张曾隔着缭绕的香火烟雾,在信徒仰望中无比慈悲的脸。
是佛爷的脸。
下一幕,她急切地伸出手,想要紧紧抓住水姐的手,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倾诉,要解释,要坦白。
可水姐却越来越远,直到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蓝色。
“妈,她好像动了……”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随着这声呼唤,那最後一点蓝色也彻底消散在虚无里。
哑女急急地定住,想大声呼喊:“阿母!”可她却发不出声音。
焦急!太焦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