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在水姐的心里,自己,终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麽?
夜色浓稠,沉沉地压向大地。就在这墨色穹顶之下,一大片渡鸦骤然掠过,黑压压如鬼魅般,盘旋着发出几声嘶叫後,最终又隐没回寺庙的檐角处,融为夜色的一部分。哑女,此刻也像一只归巢的渡鸦,借着这浓稠的黑暗,将自己小心地藏匿起来。清冷的晚风钻进她单薄的衬衫领口,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落脚之处。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阿公阿婆留下的那栋老竹楼。两层,简陋,全凭竹子的韧性支撑,当年家里拮据,用的都是最便宜的材料。只不过,七年了,那竹楼还立得住吗?抑或早已在风吹雨打中化作一滩泥泞?怀着近乎渺茫的希望,她沿着记忆中的脉络摸索。然而,脚下的“乡道”早已面目全非,泥土路被水泥覆盖,村子变成了社区,房子都被重新规划过,哪里还有半分旧时模样?她像个闯入异域的游魂,在陌生社区间徘徊。凭着残存的方位感,终于锁定了老竹楼大概的位置。心,瞬间沉了下去。曾经屋後那片在风中摇曳的芭蕉园,消失了;屋前那条被她和夥伴们踩得光溜溜的土路,也被彻底抹平。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拔地而起的公寓楼,七八层高,方方正正。走之前的最後几个月,她还常常偷偷跑回来,忍着蚊虫叮咬,费力地清理老屋周围的荒草,生怕那小小的家园被彻底遗忘。如今看来,那点微末的努力,不过是徒劳的螳臂当车。老屋连同承载它的土地,不知辗转经过谁手,最终变成了开发商图纸上的一个数字,与她再无半分关联。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这沉沉的失望。就在那栋崭新公寓投下的巨大阴影边缘,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基,一片绿色分外眨眼,那是水姐家的芭蕉园。虽然社区和公寓挤压着,但院子确确实实还在。更关键的是,这栋突兀耸立的公寓楼,此刻竟成了绝佳的观察地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努力挺直背脊,学着公寓里那些人走路的样子,慢悠悠走向公寓入口。门卫室里,一个穿着褪色制服的大爷正喝着红牛,注意力集中在手机屏幕上。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她,…
夜色浓稠,沉沉地压向大地。
就在这墨色穹顶之下,一大片渡鸦骤然掠过,黑压压如鬼魅般,盘旋着发出几声嘶叫後,最终又隐没回寺庙的檐角处,融为夜色的一部分。
哑女,此刻也像一只归巢的渡鸦,借着这浓稠的黑暗,将自己小心地藏匿起来。
清冷的晚风钻进她单薄的衬衫领口,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落脚之处。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阿公阿婆留下的那栋老竹楼。
两层,简陋,全凭竹子的韧性支撑,当年家里拮据,用的都是最便宜的材料。
只不过,七年了,那竹楼还立得住吗?
抑或早已在风吹雨打中化作一滩泥泞?
怀着近乎渺茫的希望,她沿着记忆中的脉络摸索。
然而,脚下的“乡道”早已面目全非,泥土路被水泥覆盖,村子变成了社区,房子都被重新规划过,哪里还有半分旧时模样?
她像个闯入异域的游魂,在陌生社区间徘徊。凭着残存的方位感,终于锁定了老竹楼大概的位置。
心,瞬间沉了下去。
曾经屋後那片在风中摇曳的芭蕉园,消失了;屋前那条被她和夥伴们踩得光溜溜的土路,也被彻底抹平。
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拔地而起的公寓楼,七八层高,方方正正。
走之前的最後几个月,她还常常偷偷跑回来,忍着蚊虫叮咬,费力地清理老屋周围的荒草,生怕那小小的家园被彻底遗忘。
如今看来,那点微末的努力,不过是徒劳的螳臂当车。
老屋连同承载它的土地,不知辗转经过谁手,最终变成了开发商图纸上的一个数字,与她再无半分关联。
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这沉沉的失望。
就在那栋崭新公寓投下的巨大阴影边缘,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基,一片绿色分外眨眼,那是水姐家的芭蕉园。
虽然社区和公寓挤压着,但院子确确实实还在。
更关键的是,这栋突兀耸立的公寓楼,此刻竟成了绝佳的观察地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努力挺直背脊,学着公寓里那些人走路的样子,慢悠悠走向公寓入口。
门卫室里,一个穿着褪色制服的大爷正喝着红牛,注意力集中在手机屏幕上。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她,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和狐疑。
哑女只能装作熟门熟路,老房客了。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睡衣下楼取外卖的女人,刷卡开了门禁。
哑女在她关门的瞬间挤了进去,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泄了气。
按照公寓大门口的宣传图,她一口气爬上八楼。
顶楼天台的门虚掩着,推开,一股带着漂白粉味的凉风扑面而来。
不大的天台中央,是个狭长的泳池,水在夜色下泛着幽蓝的光。
几把廉价的塑料沙滩椅随意丢在池边,一只空啤酒罐滚落在角落。
哑女无暇他顾,径直走到天台边缘,抓紧铁栏杆,俯身向下望去。
整个水姐家的院子,此刻如一张摊开的旧地图,清晰地铺展在她脚下。
记忆里那生活过的小屋,早已彻底坍塌。
曾经是墙壁和房顶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堆高低错落的土石瓦砾。
泥土之上,荒草野蛮生长。
然而,从天台俯视,荒草并不均匀。
靠近院子中心的位置,荒草长得异常丰茂,颜色也更深沉。
她知道,那里原本是鲶鱼池。
雨季时,池水暴涨,鲶鱼尚能翻滚挣扎;可旱季长达数月的暴晒,池子干涸,那些来不及逃走的鲶鱼,变成了最好的肥料,滋养出茂盛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