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片白茫茫干净,只有寺中的黄色显眼,但是这尊贵的一行客人里头,却也都不是片叶不沾身的清净客。
琇莹看见康熙笑了一下。
他回身对着太皇太後行礼:“皇祖母对孙儿恩重如山,孙儿怎麽会恨自己的祖母?皇祖母收敛心神,安神香点上,该好好歇一歇的。旧人总有归途,皇祖母不必过于惦记。”
苏麻喇姑出面,轻声劝慰,总算是止住了太皇太後的更失态。
太皇太後喃喃道:“他说不恨,哀家只能信他。”
“他和福临是不一样。福临十四岁,被管制的只能闹脾气。他却自己闷声不吭的设局,擒住了鳌拜,杀了班布尔善。就在哀家和他说的徐徐图之那会儿。”
少年皇帝不要徐徐图之,要一击毙命,要大权在握。
玄烨比福临更有主意。
这不是能握在手里的小崽子。
爱新觉罗的子孙,能做皇帝的人,都是不会听从女人号令的天之骄子。
苏麻喇姑叹息一声,点了安神香,请太皇太後安歇。
人人都说太皇太後是有福气的人,可这一生,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太多,事儿经历的太多,心中怎会没有半点馀孽?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康熙牵着琇莹出门。
厚实披风上的兜帽是康熙亲手给她系上的。
康熙大约是怕她着凉,系的很严实,毛绒绒的披风裹着她,只露出一双明艳的大眼睛在外头。
柔软的兔毛弄得鼻子有点痒,琇莹想拨弄拨弄,被康熙看见了。
康熙问她:“做什麽?”
琇莹说痒。
康熙亲自来给她调整。
身上穿的严严实实的,琇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浑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反而看着风雪落在康熙的风帽上觉得新鲜。
他其实也生得英俊,能做皇帝的人,集天地灵气所钟,相貌都是不会差的,那股子气势,也绝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
他此时身上一身墨黑,带着风帽,鼻梁挺直,琇莹看得蛮有兴致的,对上康熙幽深目光,琇莹问道:“万岁爷给出去的是什麽?”
到了琇莹这里,康熙倒是不隐瞒了:“能治天花的法子。”
简简单单的东西,似乎出乎了琇莹的意料。
可想到寂照不问世事二十年,恐怕不知道这东西已经传于天下了。
康熙道:“他应当会在意这个。天花不再肆虐,满洲人再不必惧怕天花,他应当会高兴的。”
寂照也曾经是个皇帝。
爱民之心不差的。
他心爱的董鄂妃,和董鄂妃最心爱的儿子,都是死于天花。
自己在二十四岁那年得了天花,侥幸死里逃生,到了五台山做了个和尚,于己于民,天花都把寂照害苦了。
有法子挟制天花,不管是自己得的,还是被人害的,这玩意儿都不再是个杀伤力巨大的武丨器了。
琇莹忽然想抱一抱康熙,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风雪中,康熙浅浅勾唇:“感动了?”
他还能不知道小丫头的心思?这丫头,心肠软得很。
琇莹的声音果然软软的:“寂照师父肯定高兴。也肯定特别骄傲。为万岁爷骄傲。”
康熙紧了紧怀里的人,这丫头,惯会哄人。
可听见这话,心里的风雪好像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