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烁还是回的语音:晚安。
韩辛卯没有再回复,她其实并没有聊天框里表现得那样冷静。丁烁一而再地试探,每一次她都需要意志力才能保持冷静,刚好拉的住欲望,不让自己做出失控的决定。
丁烁非常心机,他回复两句语音,要的就是韩辛卯躺在床上,看着他送的花,耳边听得到他轻轻念她的名字。满满地占据她的视觉嗅觉听觉。远比屏幕上毫无温度的几个字更勾人。
韩辛卯静静地看着聊天框,回过神,把手机扔得远远的,不想控制不住去点开他的语音一遍遍的听他的声音。
丁烁晚上睡得并不好,换了城市,换了没住过的酒店,像倒时差一样至少需要一个睡眠来适应。
早上是被韩辛卯的电话叫醒的,闹钟响过,他按掉之後又迷糊过去了。一晚上深度睡眠时间和快速眼动时间,凌乱不堪毫无规律,他接起来跟她说:“等我十五分钟。”
一起去吃饭的时候,韩辛卯先问起:“没睡好?”
他并没有遮掩,似乎是觉得在她面前不需要,毕竟他总爱在她面前示弱博取一些关心,回答的格外坦诚:“嗯。”
取餐的时候,韩辛卯看他在等厨师煎蛋,帮他拿了份海鲜粥,两只奶黄包,蓝莓和橙子。
这种不经意的小事,让韩辛卯觉得有点意外。不知道为什麽,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她会这样了解他,直觉他会喜欢吃这些。韩辛卯心里叹了口气,丁烁这样无孔不入的後果就是,将自己那些细微的习惯和喜好,一遍遍印刻在别人心上。
人与人的链接就是这样构建的,温暖和爱意也是这样递进的。在人人都这样礼貌又疏离的环境下,他格外坦然,这是一种天赋。把自己隔绝起来很容易,舒展开却很难。
丁烁端了两小碗鲜虾云吞,两个单面煎蛋。推到她面前一份。韩辛卯记得,他说早餐还是要吃中式的,碳水是快乐之源。
他昨晚没睡好,不知道今天的早餐能不能拯救一下他的状态。或许是这样的心思,韩辛卯吃东西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看他,他好奇地问:“怎麽了?”
韩辛卯摇摇头,“没什麽,想问你早餐合不合口味。”
丁烁笑着回:“还行。”
韩辛卯问完就觉得自己今天话有点多,是担心他吃不好丶睡不好吗?然後呢。既然都那麽坚决的换了酒店,丝毫不考虑迁就他。是他自己非要跟来。这件事导致的任何後果本质上跟她都没有关系。为什麽不安。
别人的示弱就可以影响自己决策後的心态,这不正常。她以前从来没有过。
或许是因为,他周末为了她来惠城加班,她理应照顾他,给不了他想要的,起码应该表现得比同事关系上心一点。
她後知後觉的意识到,酒店这件事其实完全不必要闹到打电话去针锋相对,她可以在周末丁烁来的时候迁就他住两天希尔顿。无非是华邑这边空着,白给两天房费,又不是多大的损失。如果她想麻烦点办个退房,连这点钱都不会损失。
而当时未经深思做出的决定,现在复盘,更像是一种服从性测试。她在测试丁烁的服从性。而服从性测试的前提是,她想要与他建立一种深度绑定的关系。如果是闲人,她根本不会有任何想要测试对方的欲望。
意识到这一点,韩辛卯几乎是同时,想起一句话,最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于是,她已经分不清这件事里,是谁在测试谁。牵动她的情绪本身,丁烁就已经赢了。
吃过饭简单休息了一下,韩辛卯去游泳,丁烁去打网球。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运动一直是跟工作同等重要的事,工作久了,就会愈发清楚,任何事做到最後,拼的都是体能。
投资这行,对体能和精神力要求都太高,要保证肉体凡胎时刻能量拉满丶高速运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天都不敢松懈。
在越港,丁烁有专业的陪练,出差的时候,只能刘栋陪他打,刘栋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水平跟他差着,所以不在越港的时候,他的运动强度也就低一些。
刘栋很佩服他这位老板,看起来很随心随性,但跟着他这麽些年,很清楚他做人做事都聪明勤奋。那样的家庭,耳濡目染习得的思考和行为模式,是普通人花大量的时间金钱和精力都难学到的。而且老板的性格,也比他见过的很多二代更出色。他比老板还大好几岁,知道有些东西也不全是家庭出身的原因。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让人不认命都不行。
一个多小时後,丁烁跟网对面的刘栋摆摆手,意思是结束了,刘栋过来收了球拍,提醒他:“十点半有一个电话会议,下午一点半,去市府西街清风苑。顶楼咖啡区座位已经定好了,酒店午餐自助也在顶楼。”
他用左手摁了摁右手腕,点点头:“知道了。”
刘栋或许是看他的动作不对,问了句:“右手不舒服麽?”
他摇摇头:“没事。”
他往另一个方向走,泳池在球馆另一侧,他站在池边看了几分钟才找到韩辛卯,在深水区游。韩辛卯自由泳非常漂亮,手臂舒展,往前游的时候,水波顺着她的腰背,流畅的拂过,小腿和脚背笔直纤细,打水的时候,像鱼尾一样自然。他看的出神。
没等多久,韩辛卯大约也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上来了。一出水看着他在池边盯着她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摘了泳镜,拉起放在池边的毛毯裹着。
丁烁先开口:“去喝杯咖啡?”
回房间冲了澡,换了衣服,看了下时间,离午饭得两个小时,喝咖啡也不想一直看手机,一眼看到床头的书,随手拎了个大点的托特包,把书扔进包里。
出门正看到丁烁站在廊上等她。
穿廊尽头的阳光进来,不那麽烈,也不那麽绚丽,只是单纯的温柔干净明亮,丁烁白衣黑裤,侧身站在阳光里望着她,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但这个轮廓,她觉得她一定会记得很久。
她走向丁烁的那几步,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
就像小时候,长辈逢年过节带她去拜神佛,她不喜欢那些地方,但又不敢心生不满,仿佛那些佛像看得到她的不敬,会惩罚她。後来她知道,那是自己内心的映射。
在某种特定的情景下,人的内心会遭遇非世俗的审视,审视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她走到丁烁身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