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家?”王书办嗤笑一声,声音更低,“名义上是上官,可天高皇帝远…自打金人凤那头老虎没了,这儿就成了群狼争食的场子。咱们这些混饭吃的,能怎么办?夹缝里求生存呗。”他话语里透着一股无奈的麻木。
见状,令狐蕃离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关于盐井管理、漕运安全的问题,那王书办提到偶尔的事故,总会含糊地带一句:
“唉,老是出事,许是底下那蛟姑奶奶还不安生吧”,随即便岔开话题,显然不愿多谈。
离开盐政衙门后,一路回到客栈的路上,令狐蕃离心中默默想着。
王权家形同虚设,李家把持文牒律法之利,张家掌控暴力与生产。双方既有勾结又有争斗,底层官吏浑噩度日……而,蛟霖之说,成了万能的推诿借口。这盘根错节的利益网,比预想更复杂。
与此同时,洛姝也出了门。她换上了一身素净而不失体面的衣裙,以“回乡祭祖,顺带为家中药铺探路”的大家小姐身份,在熊澜震的陪同下,和东方月初去了城里香火还算旺盛的一处小庙,又去了几处相对便宜的茶馆。
她容貌清丽,气质温和,很容易就与一些同样来上香祈愿的老人、妇孺搭上话。
话题自然从祭拜先人开始,很快便转到了千寻城的生活。起初,人们还心存戒备,但洛姝的倾听和恰到好处的同情,东方月初的调皮捣蛋和乐观,也渐渐让她们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你是早年离开的,不知道我们这儿现在的苦啊…”
一个满头白的老婆婆拉着洛姝的手,眼泪就下来了,“盐是宝贝,可这宝贝沾着我们穷人的血泪啊!我儿子在张家的盐井里干活,去年井塌了…人就没了…张家就说是在蛟爷头上动土,遭了报应,赔了…赔了几斤盐巴就把我们打了…”
“何止张家!”另一个妇人红着眼圈低声道,“那盐引是李家人管着,想正经做点小生意,层层盘剥,赚的钱还不够交他们的‘规矩钱’!买不起官盐,只能偷偷买点私盐,要是被抓住…轻则打个半死,重则扔进河里喂鱼!”
“日子没法过了…漕运的帮派天天打,今天黑虎帮收保护费,明天漕帮又来抢地盘…河水也越来越凶,时不时就翻船,都说蛟姑奶奶怒了…”
“什么蛟姑奶奶怒!”一个稍微胆大的老翁压低声音愤愤道,“就是他们挖盐挖得太狠,把地底都挖空了!河水能不泛浑?船能不稳?出了事就往蛟姑奶奶身上推!我爷爷那辈还说蛟爷是保风调雨顺的呢!”
洛姝静静地听着,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她拿出随身带的一些普通药材分给众人,更赢得了她们的感激和信任。
她听到的不是抽象的“压迫”,而是具体到每一个家庭的血泪:失去儿子的母亲,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生计的贩夫走卒。蛟霖的传说在这些真实的苦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更像是一个被各方利用来掩盖人祸的工具。
律法条文在此地,竟成了盘剥的工具…若律法不能护民,反而害民,编纂它又有何意义?
不,正因如此,才更需要真正公正的律法与秩序!
回客栈的路上,坐在吱吱呀呀前行的马车里,洛姝默默地看着窗外,而他旁边的东方月初,也是呆毛耷拉着,无精打采。
傍晚,众人陆续归来。小院的桌子上,摆着叶听池和留守的王墨一同准备的简单的饭食,却无人有胃口。
桓城玉先汇报了盐政衙门的情况,分析了李、张两家的明争暗斗与王权家的弱势。
“…情况复杂,牵一而动全身。我们如同走在蛛网上,稍有不慎便会惊动所有的蜘蛛。”
接着,洛姝声音低沉地讲述了她的见闻,那些具体而微的悲惨故事让房间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最后,令狐蕃离在漫长的思考后,开口说话了。
线索开始浮现了,同时还有沧盐州的现况。
官方的腐败,世家的倾轧,百姓的苦难…千寻城就像一口被盐渍和污血浸透的深井,而他们正在一步步接近井底最黑暗的秘密。
他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昏暗压抑的千寻城。远方,隐约传来打更人沙哑的梆子声,更添几分凄凉。
“明日,”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同伴们,“张家和王家,以及王权家在沧盐州的式微,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我们还需要更多信息才可以。这一点,城玉,还要麻烦你了。”
桓城玉听着点了点头。
“然后,蛟霖的问题,可能是我们进一步了解沧盐州盐运的重点。洛姝今日听到的那个老人说的话,还有些疑点。蛟霖到底是善是恶?到底是妨碍了盐运还是帮助了盐运?这个,我们也要想想办法做出更多了解。”
“其次。月初,明日你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令狐蕃离话音一转,看向一旁无精打采的东方月初。
“啊啊?我吗?”
随着呆毛的骤然竖起,东方月初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去哪里啊,蕃离哥。”
“去,神火山庄。”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们,去神火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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