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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尺素（第2页）

她的话像是在安抚平儿，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容容说着，自己的的目光重新回到信上，看到了最后那几句略显生硬的问候。她的目光在“涂山近日可好？南书房公务想必依旧繁忙。”以及“夜深露重，还望珍重自身，勿要过于劳神。”这几行字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平日里灵动机敏、算无遗策的涂山三当家，此刻竟对着这笨拙朴实的问候，微微有些出神。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少年写下这几句话时，或许会有的犹豫和局促。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耳尖，但很快便被她收敛。

她沉默了片刻。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却照不见她此刻眼底深处那丝复杂的情绪，轻轻将信纸放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在那几句问候上摩挲了一下。

她轻轻吸了口气，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在一旁，脸上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但眼底却多了一抹难以化开的凝思。

平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轻声道：“小姐，小郎君他还是很关心小姐您的。”

容容没有立刻回应，过了几息，才仿佛刚回过神来般，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如霞的繁花，背影窈窕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清。

“平儿，”她开口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研磨，备纸。”

“是，三当家。”平儿立刻应声，熟练地开始研墨，铺开一张带着淡淡桃花香味的特制信笺。

容容提起笔，蘸饱了墨，略一沉吟，便落笔书写。她的字迹与令狐蕃离的截然不同，清秀灵逸，却自有一股绵里藏针的力道。

蕃离亲览：

信已收悉，勿念。涂山一切如旧，唯苦情花开似锦，较往年更盛几分，南书房外新移了几株兰草，长势颇好，只是…

容容笔尖微顿，似乎想写“只是无人斗嘴，略显冷清”，但随即划去，继续写道。

只是公务依旧冗杂，李天玄虽尽力，仍需我时时过问。

沧盐之事，已悉知。你行事颇有章法，叶家一线，虽是险棋，亦是破局关键。然张家宴饮，龙潭虎穴，切记：

一、宴无好宴，席间所言，十句之中信其一二便可，多察其色，观其行，尤要注意其待下属及仆役之态度，可观其真实心性。

二、酒水食物，务必谨慎，可备寻常解毒丹置于舌下，虽未必能解奇毒，亦可示警或缓解一时。

三、莫急于求成，初次见面，留下“豪富、略有野心、懂规矩、可合作”之印象便是成功。盐利核心账目，绝非一次宴席可得，需放长线。

四、若遇紧急，可弃所有计划，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涂山在沧盐州并非毫无根基，必要时，可令熊澜震示此令牌于城东‘听雨阁’掌柜。

道盟腐败，早在预料之中。其所录罪证，务必妥善保管，此物之用，不在当下，而在将来舆论酵、人心向背之时，乃一击致命之利器。目前不宜以此正面冲突。

…千寻城环境恶劣，你等皆需保重身体。听池体质特殊，尤需注意，若药材不足，可列出清单，我想法子托人送去。

另外，神火山庄旧事，乃东方家心结，亦是月初动力，可适当引导，但勿让其过早直面最残酷之处，循序渐进为宜。

…涂山近日天气渐暖，然夜深时，露深雾重，你处想必更是如此。

万事谨慎，安全为上。盼早归。

容容手书

她写得很慢，时而停顿思考，字斟句酌。既有对局势冷静的分析与谋划，也有不着痕迹的关切与叮嘱。写到最后“盼早归”三字时，笔尖似乎又微微一顿，才稳稳落下。

写完后，她轻轻吹干墨迹，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将其仔细封好，同样盖上狐形火漆印。

“平儿，用最快的方式，送到沧盐州，务必亲自交到蕃离手中。”“是，三当家！”平儿郑重地接过信，小心地收好。

容容看着平儿离去，这才缓缓靠回椅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被盐碱和欲望侵蚀的城市。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消散在涂山清甜的空气中。

南书房的公务依旧堆积如山，但她的心绪，却已有一缕，悄然系向了远方。

“龙潭虎穴你可要平安回来啊。”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消散在涂山温暖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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