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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阿爷（第2页）

令狐澈喃喃的看着那金牌上秀气而暗含锋芒的笔迹，眼神中流露出了无比的悔意。

令狐蕃离沉默的站在令狐澈的身边，一下一下的，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他知道他父亲，他阿爷令狐澈在后悔的是什么。

他后悔的不是十一年前走了那趟来涂山的镖，而是十一年前，没能带那些和他走镖的兄弟们回去。

那一年，原本应该是他阿爷退休荣养的时候了。听阿爷说，那时候，他的老伙计们买好了他退休后那天，宴请时的酒，管理镖局的那位三当家，也给他办好了退休的手续，解决好了他离开镖局后的事宜。作为那一代涂山最后的金镖，阿爷的退休非常隆重，在他自己口里所说，不仅三当家要来参加，连二当家和大当家也会过来。

阿爷还说，涂山的三位当家一起出席他的退休宴席，是他这个从娘娘那一代就过来的老人，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如果那一天阿爷就能那样平平淡淡的退休，享受三位当家一起出席带给他的尊容，或许就没有后面的那么多事情了。可是，就在那一天之前，有一场镖局的生意找到了涂山。来要求合作的是他们行往南国之间的老伙伴，那个老伙伴点名想要金镖押镖前往涂山，因为他要押的，是毒皇点名要的。

涉及南国毒皇，四大妖皇之一，兹事体大。当时的阿爷没有别的选择。南国和涂山的关系向来还算友善，而且那个老伙伴也保证了，这趟镖，绝不会出什么意外。

于是他选择去走这趟镖。却没料到，镖队会在即将到达南国的边境时被人埋伏，一支镖队，除他以外，五位银镖，三十二位铜镖，以及随行的力士脚夫，以及那位老伙伴……

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而即使是唯一一个杀出重围的他，令狐澈，如今却也…………

令狐蕃离的眼神看着令狐澈右边空空荡荡的袖子，无言的只是沉默。

“咳咳咳——咳咳咳咳！”

就在令狐蕃离失神的这一刻，他身边的令狐澈却是猛的咳嗽起来。他身上骤然闪起一阵沉重的金色的光，然后随即，他便大口大口的吐出深红的血，打湿了地上冰凉的石阶。

“阿爷！”

令狐蕃离大惊失色。

“对了，药——药——”

情急之下，令狐蕃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药了。如果能把药拿来的话，阿爷说不定——

“不要去…………蕃离……没有，用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令狐澈却用唯一的手抓住了令狐蕃离的手腕，让他不要离开自己的同时抬起头，在衣服上狠狠地擦掉了嘴唇上的血。

“呵呵呵…………岭南……南宫家……真是用的好除妖法啊，咳咳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依然像附骨之蛆……老毒皇做得对。倘若不用这瘴气，世家的道士，可就不止做到这样了——”

令狐澈把令狐蕃离重新拉回身边，然后几下就粗暴的扯开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胸口那愈血红深重的道盟咒印，令狐澈苦笑，然后随即又变得淡然。

他叹了口气。

“蕃离。阿爷快死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个必然的事实。而他旁边的令狐蕃离却突然涌出了眼泪。他一把扑进令狐澈怀里，眼泪只一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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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男子汉大丈夫。别哭。阿爷早就知道会有这天了…………他们在等我呢。”

令狐澈伸出自己仅有的手，把令狐蕃离也抱得紧紧的，他随即又狠狠地咳嗽了几下，身体更加虚弱。

“蕃离，阿爷不怕死。阿爷只是不想窝囊的就这么死在床上等死，阿爷想，堂堂正正的死。”

“从跟着娘娘南征北战，打下涂山的疆域，再到后面和大当家反了娘娘，阿爷从来都冲在最前面，阿爷从来没怕过。阿爷不怕死，人，妖，总有那么一天。”

“但是阿爷怕你。怕阿爷走了，你就没人依靠了。”

令狐澈紧紧的抱着令狐蕃离，身体不住的颤抖。他的情绪激动又引起他的咳嗽，几次下来，他连人形都快保持不住。身为狼族的狼尾浮现出来，身体上的狼族特征也在隐隐若现。

体内的妖力，也开始紊乱了么…………

令狐澈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在刺痛中尝试重新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他呼了一口气，面对着令狐蕃离，用手轻轻抹去他的眼泪。

“蕃离。阿爷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在这个世界上很久，很久了。久到娘娘还在时，就是那样了。我那天遇见你的时候，你很小，就那么就用布裹起来，丢在竹林边上。你那个时候就在哭，哭的让我想，哪里来的人族小崽子。”

“我本来不应该带你回来。但是放你一个人在那里，你会死的。尽管人妖不合，但是那个时候我想，一个孩子是没有错的。于是我带你回来，于是，你长大，于是，我成了你的阿爷。”

“你第一次学会说话，叫我阿爷的时候。我不知道有朝一日我也会有一个儿子。我也会被人叫阿爷。尽管我知道这不合世道，你是人不是妖，我是妖不是人。我们不可能是真正的父子。但是，我多么希望我真的是你的阿爷，真正的阿爷。”

令狐澈就这么看着令狐蕃离，看着他泣不成声，看着他，回忆过去的他。

“蕃离……”

令狐澈紧紧的握住令狐蕃离的手。他的呼吸越急促，叫出他的名字后，一时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蕃离。阿爷……阿爷死后，你去涂山……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