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多天,李维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特的节奏。
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里。
巨大的全息图纸悬浮在中央,周围环绕着不断更新的资源数据流、材料应力分析报告、潘多拉地形的三维扫描模型。
她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虚拟的图纸上勾勒、修改、计算。
时而眉头紧锁,对着某个传动结构反复推演;时而在全息键盘上飞快敲击,输入一串串复杂的参数;时而与aI进行着高而专业的讨论,术语如同子弹般在空气中穿梭。
“液压系统的主泵功率必须保证,否则破障能力不足……但高功率泵意味着更大的体积和重量,对底盘承重和行进稳定性提出更高要求……aI,计算一下如果用双联中功率泵配合优化后的配流盘,能否达到同等出力?”
【计算中……方案可行。出力下降7。3%,但系统体积缩小15%,重量减轻18%,稳定性提升预期12。5%。】
“好,采用双联泵方案。底盘承重梁的截面设计需要调整,用ncF-5做局部加强,这里,还有这里……钛合金的用量能再压缩2吨吗?”
【正在优化结构拓扑……优化完成。关键承重节点采用蜂窝仿生结构,钛合金用量可减少2。4吨,强度冗余度下降8。7%,仍在安全阈值内。】
“冗余度可以接受。把省下来的钛合金用到行走机构的缓冲关节上,那里的地形应力最集中……”
图纸在不断地“瘦身”和“强化”中艰难推进。每一次优化都意味着在性能、成本和现实可能性之间进行精密的权衡。
作为顶尖的工程师,李维的专业素养在这项关乎基地未来的任务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像一位在贫瘠土地上开垦的老农,珍惜着每一寸土壤,计算着每一颗种子的产出。
然而,经历过生死边缘的徘徊,李维的心境终究是不同了。那场丛林血战和洞穴中的绝望,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涟漪至今未平。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将所有精力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工作中,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
每天下午,当工作室内的全息图纸光影变幻、aI的运算声低沉嗡鸣时,李维会准时离开。
她走进自己生活舱附近一个被改造出来的小隔间——这里被她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画室。
画室很简陋。
一张合金工作台,上面铺着从飞船上找到的一块还算平整的合成帆布。
旁边散落着几支从医疗单元“挪用”的、用于标记生物样本的矿物颜料笔,以及几罐用于清洁仪器的有机溶剂充当了松节油的替代品。
李维拿起一支红色的颜料笔,没有打草稿,直接就在粗糙的帆布上涂抹起来。
她的动作起初有些生涩,毕竟自己在绘画上毫无造诣。但很快,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的手腕。
她画的,几乎都是兽王。
第一幅,是兽王在矿脉平台上休憩的侧影。
厚重的硅甲覆盖着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在潘多拉苍白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红宝石般的眼睛半阖着,神态沉静,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雄浑气魄。
画风粗犷,笔触带着力量感,很好地捕捉了那份如山岳般的沉稳。
第二幅,是兽王在丛林中狂暴冲锋的姿态!
巨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战车,撞开拦路的晶簇藤蔓,砂石飞溅!
红宝石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燃烧着血色的光芒!
张开的巨口露出森然利齿,仿佛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幅画充满了动态的张力,颜料被用力地涂抹、堆积,甚至有些地方被笔杆刮擦出痕迹,透露出作画者内心的激荡。
第三幅,第四幅……画得最多的,是兽王战斗时的各种姿态利爪撕裂狼王甲壳的瞬间、头颅如同攻城锤般撞击的狂猛、以及……那根在狂暴战斗中依然清晰可见的、覆盖着角质鳞片的、深紫色的、狰狞而硕大的生殖器!
她似乎对此有着某种执念。
无论从哪个角度描绘兽王,那根象征着雄性力量和生殖本能的器官,总是被她用浓重、甚至带着一丝妖异感的深紫色颜料,刻意地、细致地勾勒出来。
或是在冲锋时随着身体摆动,或是在低吼时微微勃起显露出骇人的轮廓,或是在安静的休憩中沉沉地垂在巨大的后肢之间。
她画得如此专注,如此不加掩饰,仿佛那是兽王力量与存在本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笔尖划过帆布,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次对那狰狞器官的描摹,都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一个小时,雷打不动。
当最后一笔落下,李维会放下颜料笔,静静地看着画布上那栩栩如生(尽管技法粗糙)的巨兽形象,尤其是那被着重描绘的雄性象征。
她那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难明。
有敬畏,有依赖,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强大守护者的感激,似乎……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雌性本能的悸动和渴望。
画完后,她从不署名,只是将画布小心地卷起,收在角落的一个金属筒里。
除了绘画,李维的生活中还多了一项新的仪式——犒劳自己。
并非每日,但每隔三五天,当她在图纸优化上取得一个关键进展,或是单纯觉得需要一点“人”的慰藉时,她会再次光临那个设施齐全却常被冷落的厨房。
她会精心挑选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