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士兵身侧晕染的鲜红血迹,姜念汐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呕吐出来。
她忍住身体的不适,想从角楼里出来,查看倒地的士兵还有没有气息,却立即被石虎挡了回去。
“少夫人,不行,”石虎伸展双臂挡在她的面前,十分坚决道,“西番人的弓箭会射中你的!”
话音刚落,番兵的箭簇便密密麻麻飞驰而来,城墙上的巡防兵躲避不及从天而降的利箭,胸腹肩背被射中,顿时受伤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手中的箭簇射完,西番兵中的弓箭手才得意洋洋地撤回阵型中。
境州巡防兵面对铁骑精准无比的射箭之术,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奄奄一息的兵士或蹲或躺在垛口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蒙哈鲁勒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风霜沟壑的面容绽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攻城!”
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在角楼处听得一清二楚。
“姜夫人,听我一句劝,你现在赶紧从东城门走,还能逃得出去,”徐通判抓紧手中刀柄,手指在不自觉颤抖,他用力抽了抽鼻子,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裴大人总有一天会为我们报仇的。记得告诉他,我喜欢喝甜酿,太辣的不行,给我上坟的时候,让他多带几坛!”
姜念汐的唇抖了抖,眼眶霎时红了。
还未等她开口,石虎已经作势要护送她出去。
“少夫人,我们快走……”
但她不能走。
西番铁骑占据上风,巡防兵的士气本就低落,如果她这时离开,无意会令本就低落的士气雪上加霜。
裴铎在边境的交战地与西番兵交手,身先士卒,英勇无畏。
她做为他的妻子,即便学不到几分他的勇猛,也绝不能在此时临阵脱逃。
她轻声坚决道:“小虎,我们留下。”
说完,她以厚巾遮住面容,仅露出一双眼睛,迎着凛冽的寒风,挺直脊背,缓缓走出了角楼。
徐通判眼看阻拦不成,只好叹了口气,提起刀,快步跟了过去。
石虎只听姜念汐的吩咐,既然少夫人不走,他更不会退缩。
他提着长刀,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姜念汐的身侧。
西番铁骑夤夜奔来,没有携带攻开城门的重械,他们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架上云梯,抽出身上携带的匕首,试图攀爬城墙。
但墙上结的厚冰此时产生了作用。
墙面太滑,云梯放置不稳,他们勉强向上爬了一段距离,云梯便忽然倾斜下来,有些士兵即便借助云梯向上爬了一段距离,在靠近墙头的时候,脚下无处着力,呲溜溜滑了下去。
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徐通判看到,心中顿时大喜,大声道:“姜夫人,这法子产生效果了,我们坚持下去,总能抵挡一阵……”
姜念汐在为受伤的士兵止血。
她把帕子按在士兵出血的伤口处,正温声鼓励对方坚持下去,听到这话,眼神一亮,心中又生起了希望。
只要能拖延时间就好,坚持的越久,他们等待援兵的希望就越大。
受伤的士兵被抬了下去,剩下身穿甲胄的巡防兵站在了墙头。
西番兵虽然还在试图攀爬,但每每攀爬到不及城墙一半的高度,便重重跌落下去。
没多久,元青青带着几百名年轻男女浩浩荡荡赶了过来。
他们曾经抵抗过西番兵和土匪,胆色与能力并不比巡防兵差多少。
只是没有趁手的兵器,所携带的都是些榔头铁锹之类的农具,稍好一点的,也只是半尺长的杀猪刀和铁剑。
但他们个个面色沉着坚定,并没有畏惧。
姜念汐十分感动。
她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沉沉扫过,温声道:“境州城如今突遇西番铁骑,危在旦夕,大家能够不惧生死,施以援手,我……”
感激的话卡在喉头,姜念汐哽咽了。
“姜夫人,我们守护境州城是应该的!”
“今天就是死在这里,我们也不会让番子打开境州城的大门!”
“誓与境州共存亡!”
元青青道:“少夫人,我们现在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