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笺云原本正在饮茶,闻言顿时呛了一下。
好端端的,怎麽提到自己了?
将那口茶咽了下去,才道:“劳姐姐记挂,似乎还未有迹象。”
她今早才发觉自己来了癸水,那眼下自己身体里肯定是还没住进另一个人的。
不过楚有仪提醒得也正是时候,待裴则毓下一次归家,自己也该和他说一下这个。
他现在仕途正忙,她也因为朝局不安,眼下并非是迎来一个小生命的最佳时期。
阮笺云其实是很喜爱小孩子的。
许是童年父母的残缺,让她诞生了一种隐秘的期待,如同对幼时那个自己的弥补一般。
若自己有了孩儿,定会亲自教导她他,双亲之爱健全安稳,不叫她的孩儿再承受一遍自己儿时的苦楚。
“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的。”
她不好坦言目前还不想要孩儿,便企图含糊过去。
楚有仪却听出她话中的意图,一时好笑,只当她年纪还小,正是贪玩之际罢了。
左右还年轻,也不必急于此时,因此倒也没有出言敦促。
不过又记起阮笺云自幼丧母,担心她不清楚那些避。孕的法子,于是招手让她凑上前来,小声道:“不管是何药,都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你若暂且还不想要孩儿,便去寻些羊肠衣之类的……”
阮笺云听得面颊发烫,又不好拒绝她一番好意,只得嗫嚅地受着。
至日落时分,楚有仪才终于准备回宫。
临行前,她拉着阮笺云的手,有几分不舍。
“妹妹今日一言,我受益良多,着实感激不已。”
阮笺云轻轻回握她的手,微笑道:“姐姐待我亲厚,我自然也视姐姐的表妹为亲人,不过一些胡言罢了,若能帮到表妹分毫,便是笺云之幸了。”
楚有仪原还忧心阮笺云会看穿这件事,此时听她主动提起表妹,方才松一口气,心道幸好自己没有暴露。
都坐进马车了,又探出窗子朝阮笺云挥手道别:“妹妹若有空,多来宫中寻我闲话,琅丫头也想你得紧。”
阮笺云笑着送别她:“好。”
直至东宫的车架消失在视野镜头,才骤然泄力,身形一歪,靠在青霭肩上。
青霭吓了一跳,慌忙支起她:“夫人怎麽了?”
“无事,不,不过癸水来了,有些腹痛罢了。”阮笺云倚在她肩头,有气无力道。
事实上,自第一句,她便听出来了。
哪来的表妹,分明就是楚有仪自己。
定是那日太子回宫後神智昏沉,才吐露出了什麽,引得楚有仪如此神伤,甚至散步都散到了九皇子府门前。
可阮笺云听得出来,楚有仪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只是十分痛苦迷茫,所以才会找到自己面前,如溺水之人抱紧浮木一般求救。
于是小心呵护了楚有仪的谎言,又以诚交心,告诉她自己会如何处理。
所幸,楚有仪是个聪慧的,听得进劝的女子,也没白费自己口干舌燥说这样久。
癸水期她本就体虚无力,今日又与楚有仪交谈了如此之久,人一走,难免就坚持不住了。
窝在床褥里,抱着青霭泡的红枣枸杞水小口小口啜饮着,心思却飘忽起来。
那些楚有仪对她的反问,此时不由得浮现在脑海里。
身为旁观者时,她自然能权衡利弊,理性应对。
但楚有仪有一处说对了,人之为人,就是因其血肉情意,无法一息之间就能干脆割舍。
若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会面对这些呢?
她会狠下心离开裴则毓吗?
想到此处,忽猛然惊醒,发觉自己方才胡思乱想了许多。
心底摇摆不定,此刻竟也有几分理解楚有仪的纠结。
她性情素来平和淡然,对旁的都无甚追逐之意,从不强求。
唯独于爱这一字,宁缺毋滥。
若是不纯粹的爱,她宁愿割舍,也不肯将就。
这样敢爱敢恨的性格,也不知是随了谁。
譬如,她从不奢求来自阮玄的父爱,甚至于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