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良能出现在这里,想必最终也是无法改变他的主意。
那个人,日常生活里倒是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鲜有不听从她的时候。
然而一遇大事,如今日之状,便是铁了一条心要执拗到底。
这般固执,着实可恨。
她定了定神,重新开始思考起眼前的困境。
心境还是如同昨夜自我剖白的一般,若要抛下裴则毓孤零零地等死,而自己茍且求活,她做不到。
正思虑间,不经意擡眼,瞥见了丛丛幽绿的荷叶。
宁州水土丰美,百姓又靠水吃水,极为爱护,是以任意一方塘里的莲叶都长得硕大碧绿,片片根茎粗壮,高低错落,形成天然的荫蔽之处。
加之有开得正旺的莲花旁支斜溢,莲香浓郁清冽,能够天衣无缝地掩去人留下的气味。
“你家主子,水性如何?”
时良冷不丁听到身後人发问。
他闻言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道:“主子及冠前,偶尔也会与了无住持一道去护城河中凫水。
“但……近些年来,属下便不曾见过了。”
他话说的委婉,阮笺云却也听懂了。
若是寻常戏水,也足以应付,如要凫水潜逃,那便绝无可能。
但,这便够了。
她道:“你将这支小舟留与我,带着玉儿去另一只。”
“将所有人分成两路,一路护送你们上京,一路留在宁州附近,散播你家主子出逃的消息。”
时良划桨的手动作顿时一停。
他沉默片刻,苦笑道:“主母,您别说笑了。”
“属下的任务,是安全护送您与小主子抵京……”
“我并非在说笑,”阮笺云蓦地出声打断他,声音平静,“眼下能救他的,只有我。”
“你们之间,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宁州的地形。”
做出这一决策,是阮笺云深思熟虑过的。
一者,即便是贤王残党倾巢出动,要摸清宁州的每一寸土地,也是需要时间的,残党中许多人生于京城丶长于京城,对宁州错落而座,深浅不一的荷塘池沼并不熟悉,更不必说从中选出会水的士兵下水进行摸排了;
二者,若是一堆人全部跟着,更容易暴露行踪,成了贤王的活靶子,反而只有她与裴则毓两人,行动灵活,更易于隐蔽踪迹。
少掉她这麽个累赘,让时良只带着裴琢一个小孩,说不定抵达京城的速度能更快些,援军的到来也能更快些。
裴则毓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其实早在听闻消息时,她便隐约有这个念头,奈何来不及说与裴则毓听,便被他连人带行囊一并打包好送了出去。
坐以待毙并非阮笺云的性格,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定要去搏一搏。
时良面色变得凝重,显然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心中开始思量起来。
阮笺云见他松动,正欲加大砝码继续劝说,忽觉手上多了一个温软的触感。
一只小小的手在此时牵上了她的手指。
“不要。”
裴琢的嗓音有些轻,在静谧的小舟里,宛如一片羽毛落地。
“阿娘,你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