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那薄如纸的墙壁,此刻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天刚蒙蒙亮,楼道里就响起了熟悉的、令人烦躁的踢踏声和咳嗽声。
陈默一夜未眠,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像绷紧的弦。
母亲林小柔蜷缩在他怀里,呼吸轻浅,眼角的泪痕未干,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带着化不开的羞耻和惊惶。
突然,一阵刻意压低的、却清晰无比的议论声,像毒蛇一样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听见没?昨儿夜里…啧啧,那动静…”
“可不是嘛!折腾了大半宿…林寡妇平时看着挺正经…”
“嗨,守了这么多年寡,儿子又大了…饥渴呗…”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不过那小子,看着闷不吭声,劲儿还挺大…”
“嘿嘿,那是,年轻嘛…就是不知道这算啥?乱搞还是乱伦啊?真够恶心的…”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陈默的耳朵里,刺进他的心脏。
他感觉怀里的母亲身体猛地一僵,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在迅褪去,变得冰凉僵硬。
那些污言秽语,像冰冷的污水,无情地泼洒在他们刚刚沉沦的、带着体温的禁忌之上。
林小柔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是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羞耻。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声绝望的呜咽冲出来,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猛地挣脱陈默的怀抱,用薄被死死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蜷缩到床的最里侧,背对着他,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陈默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疼得他喘不过气。
愤怒、屈辱,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压垮了昨夜那扭曲的满足。
他看着母亲颤抖的背影,那单薄得仿佛一碰就碎的肩胛骨,昨夜那些疯狂的占有欲和病态的兴奋,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取代。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带着一股狠劲。
没有犹豫,他掀开被子,赤着精壮的上身,只穿着那条皱巴巴的短裤,大步走到门边。
他没有开门,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堵沉默的墙,用身体隔绝着门外那些恶意的窥探。
他侧耳听着,直到那阵令人作呕的议论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楼道尽头。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林小柔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啜泣声。
陈默转过身,走到床边,蹲下身。
他看着母亲埋在枕头里、哭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心脏像被钝刀子割着。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停住。
最终,他只是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
“妈,我们走。”
林小柔的啜泣声顿了一下。
“离开这里。”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养你。”
林小柔慢慢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
他年轻的脸庞上没有了昨夜的迷乱和偏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坚硬的决心。
那双眼睛,幽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愧疚,但最深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担当。
“走?去哪?我们…”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茫然和无助。
“去哪都行。”陈默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有力气,能干活。你…你也能找点事做。总比在这里…被人戳脊梁骨强。”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妈,信我一次。”
林小柔看着儿子,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责任感,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绷紧的下颌。
绝望的冰层下,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离开?
逃离这个承载了所有不堪和羞耻的地方?
逃离那些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和议论?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也带着未知的恐惧。
她闭上眼,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许久,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接下来的几天,是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和压抑的忙碌中度过的。
陈默像一头沉默的困兽,用最快的度处理掉家里所有带不走、也不值钱的杂物。
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中介和招工点,寻找着能立刻提供住宿的工作。
林小柔则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收拾着仅有的几件衣物和必需品,动作迟缓,眼神空洞,刻意回避着与儿子任何可能的视线接触。
筒子楼里的气氛变得诡异,那些曾经熟悉的邻居,目光变得躲闪、探究,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每一次出门,都像在针尖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