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甩头,强迫自己跟上那些即将被雨水冲淡的脚印。
悬崖公园的铁艺大门紧闭着,但旁边供工作人员进出的小门却虚掩着。沈明进去了。
林晚收起伞,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头和衣服。她推开那扇小门,走了进去。公园里没有灯,只有远处城市映过来的微光,勾勒出黑黢黢的树影和前方空旷草地的轮廓。风更大,裹挟着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一下,又一下,沉闷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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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串脚印通向悬崖边的观景台。
林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泥水浸湿了她的脚踝,裙子紧紧贴在身上,沉重又冰冷。周围是肆虐的风雨声和海浪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观景台空无一人。
只有风雨在这里毫无阻碍地穿梭。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来了,跟丢了?还是……他现她了?
她茫然地站在观景台边缘,低头看着脚下黑沉沉的大海,海浪在悬崖底部咆哮,溅起惨白的泡沫。一种眩晕感袭来,她后退一步,脚底却踩到了一个硬物。
她低头,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观景台木质地板和栏杆的连接处,放着一个用防水布包裹着的东西。
不是沈明不小心遗落的。那个位置,像是刻意放置的。
林晚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拿起那个包裹。不大,扁平的方形,触手坚硬,像是一本书或者一个笔记本。防水布被仔细地捆扎着。
她笨拙地解开绳结,一层层掀开防雨布。里面果然躺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很旧了,边角有些磨损。
沈明的笔记本。她从未在家里见过。
雨水顺着她的梢滴落在笔记本的封面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这里面写着什么?为什么他要把它藏在这里?
她颤抖着,翻开了第一页。
是沈明的字迹,清晰而有力。
“o月日,阴。她又做噩梦了,喊着赵磊的名字醒来。我抱着她,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她的手很冷,一直在抖。她永远不会知道,那场‘意外’的刹车管上,我擦掉了什么。”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什么意思?“擦掉了什么”?
她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栏杆上,带来一阵钝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死死抠住笔记本的边缘,指节泛白。
她疯狂地往后翻,纸张在她手中哗哗作响。
“月日,雨。三年了。她今天去了墓园,回来时眼睛是肿的。她大概一辈子都会活在对赵磊的愧疚里。也好,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我。毕竟,我是那个在她‘肇事逃逸’后,帮她处理现场、为她作证、陪她度过最黑暗时光的‘完美丈夫’。”
“月日,大风。公司资金链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只有赵磊死,那笔保险金才能落到我手里。她开着他的车,是最好的机会。那点污泥,卡在刹车管的缝隙里,不多,但足够在连续刹车后,让刹车油缓慢泄漏,在关键时刻失灵。我算好了时间和路段。”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雨天开车分心,才导致车子失控,撞上护栏,害死了副驾上的赵磊。”
一页,又一页。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狠狠捅进林晚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
不是意外。
那场让她夜不能寐、让她背负着沉重罪孽感、让她无数次从血淋淋的噩梦中惊醒的车祸,不是意外!
是谋杀。
是她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丈夫,沈明,精心策划的谋杀!
他利用了她对赵磊的愧疚(她一直暗恋赵磊,沈明是知道的),他计算了路线,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的车——那天她临时开了赵磊的车——动了手脚。他擦掉了那点至关重要的、会导致刹车缓慢失灵的“污泥”,毁灭了证据。然后,他扮演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救世主,帮她从“肇事”的恐慌中“脱身”,安抚她的情绪,替她处理一切,让她依赖他,感激他,最终嫁给他。
而她,竟然真的以为那是一场因自己失误而造成的悲剧!这三年来,她每一天都在忏悔,都在痛苦中煎熬!她甚至不敢直视赵磊父母的眼睛!
冰冷的雨水泼洒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胸腔里只有一团烈火在疯狂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疼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弯下腰,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眼泪混杂着雨水,狼狈地淌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