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偶像毕业吧——苺谷朝音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这么想。他刚哀叹完自己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偶像生涯,中川助理就回来了。她十分贴心地倒了一杯热水,从锡纸板中拆开两粒白色的药丸一并递给他,“这是感冒药,喝了之后先休息一会儿吧?舞蹈老师说你练习的很快很好,不用那么拼命也没关系的。”苺谷朝音顺从地点点头,从中川助理的手中接过药丸就着热水喝了下去。温热的水裹挟着药丸从喉咙之中吞咽而过,药效分明还没到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但苺谷朝音莫名地感觉到了没来由的困倦。是发烧引起的吗?他昏昏沉沉地这么想,身体蜷缩了起来,将额头抵在并拢的膝盖上——这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姿势,偌大的、空旷的舞蹈室里,他将自己折叠起来,镶嵌在天花板上的顶灯落下惨白的光线,只在他的身后投下了一个小小的影子。虽然是光芒万丈、被数千万人喜欢着的偶像,但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嘛。中川助理这么想着,伸手将毛巾搭在了苺谷朝音的头上,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听到舞蹈室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苺谷朝音的呼吸十分平稳,夹杂着热气。不能休息,不能睡过去——他心里有这种暗示。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天起,苺谷朝音就活在这种对自己的暗示之中。他有要达成的目标,想要完成父亲没能达成的夙愿,为此一刻也不敢停下。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能依靠的只有比其他人更多更多倍的努力。在这种对自己施加的心理暗示之下,苺谷朝音根本无法入睡。他仰起头来叹了口气,朝后倒去,让自己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倒在地面上。木质的地板是冰凉的,让他燥热的身体觉察到了一丝凉意。苺谷朝音偏过头,从镜子之中与自己对视——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如果不是因为卧底和出道成为偶像,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自己完整的脸了。没来由的,苺谷朝音想到了琴酒。……当然不是因为有什么别的方面的原因,他只是想起了琴酒在打着伞离开时说的那句话。“你最好不是那只老鼠……”他呢喃着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毫无疑问,这当然是一句警告,但这警告实在来的莫名其妙,毫无理由;苺谷朝音细想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作为,自认除了碰到了也在卧底的同期之外,他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交给他的任务全都好好的完成了,偶像方面的活动也有努力地工作,再努力下去他今年就要蝉联“国宝级帅哥”1了,他都已经这么努力了,琴酒有什么怀疑他是老鼠的必要?与其怀疑他,不如多怀疑一下组织里其他的蠢货和废物……等等,其他人?苺谷朝音躺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沉思。琴酒突然提起“老鼠”是在他和威士忌组合作之后,看样子不像是冲着他来的,如果是他出了问题,琴酒那天就不会只是一句警告了,高低也得是当街掏出伯莱塔顶在他脑门儿上。至于别的代号成员……那些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威士忌三人组里的卧底含量高达三分之二,看似三瓶酒,实则两瓶水。难道是降谷和诸伏暴露了?苺谷朝音皱起了眉。虽然和同期们没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但大家同为警察,他当然不希望同伴出问题,可问题是……如果问题真的出在威士忌小组里,那么为什么?连苺谷朝音这个卧底警察本人都不知道还有别的警察来卧底,就算他询问作为一把手的白马宗一郎都没能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凭什么琴酒这么快就能猜到?……有内鬼。其实这件事苺谷朝音早就知道,甚至上报过,但看来情况与他所想的并不一样。虽然不清楚具体所属,但降谷零是通过了高级公务员考试的人,又是警校的第一名,按理来说是会被警察厅挑走的,所以大概率是警察厅的人;诸伏景光应该和他一样同属于警视厅公安部,要论信息的保密程度,当然是警察厅要更胜一筹,所以苺谷朝音第一个怀疑的是警视厅出了岔子。开玩笑,如果连警察厅都能让机密文件外泄的话,那以后也不用派遣什么卧底警察了,日本警方已经彻底完蛋了。只是……如果内鬼真的出在警视厅,那么有危险的人不仅是诸伏景光,还有他。苺谷朝音不知道自己和降谷零对同一件事情作出了完全不同的曲折推理——但至少结果是殊途同归的。和诸伏景光的情况稍微有些不同,苺谷朝音是在进入警校就读之前就被警视厅公安部预定了。他进入警校就读只是为了紧急进行开始卧底前的岗前培训,就连他的资料也被改过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