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薄纱,轻轻笼罩在腐骨沼泽外围。远方的营地灯火,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愈醒目,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寂。
秦夜调息片刻,勉强恢复了几分力气,至少行动已无大碍,只是左臂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体内元力和煞气都处于低谷。他撕下身上最破烂不堪的外袍碎片丢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但一身狼狈和尚未完全收敛的淡淡煞气,依旧难以完全掩饰。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冽。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他整理了一下腰间那柄几乎没派上用场的宗门制式长剑,迈步走出了藏身的巨石阴影,朝着营地方向不疾不徐地走去。
越是接近营地,那股异样的寂静感就越是明显。往常这个时间,营地应是篝火点点,弟子们交流历练所得、处理收获、甚至有些小型交易的热闹场景。但此刻,除了风声和远处沼泽隐约传来的兽吼,营地内竟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营地入口处,两名值守弟子远远就看到了蹒跚走来的秦夜。他们先是警惕地握紧了武器,待看清秦夜身上那破烂但依稀可辨的云渺道宗弟子服饰后,警惕稍减,但眼神却瞬间变得复杂无比,充满了惊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敌意?
秦夜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走到近前,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
“外门弟子秦夜,历练归来。”他的声音因为疲惫和干渴而有些沙哑。
左侧那名高个弟子接过令牌,仔细查验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却没有立刻归还,而是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语气有些生硬地道:“原来是你……跟我来吧,执事大人正要寻所有生还者问话。”
生还者?问话?
秦夜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心中的不祥预感愈浓烈。他沉默地点点头,跟在那高个弟子身后,走进了营地。
营地内的气氛更加压抑。简陋的道路两旁,偶尔有弟子走过,看到秦夜,无不驻足侧目,眼神与入口那两名弟子如出一辙,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他竟然回来了……”
“哼,还有脸回来?”
“看他那样子,伤得不轻,怕是也吃了苦头……”
“苦头?那是报应!要不是他……”
零碎的言语飘入耳中,虽不完整,但那股强烈的指责与敌意却清晰可辨。秦夜面沉如水,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大概猜到刘狰玩了什么把戏了。
那高个弟子将秦夜引到营地中央最大的一处帐篷前。帐篷门口燃烧着篝火,映照出几个人影。主位上坐着一位面色沉凝的中年执事,正是负责此次外围营地日常管理的赵执事。两侧站着几人,而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刘狰!
刘狰此刻也看到了秦夜,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似乎完全没料到秦夜竟然能从腐骨沼泽深处活着走出来。但这抹震惊很快就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悲愤和怒意,仿佛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平日与他交好的党羽,同样对秦夜怒目而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除了他们,帐篷附近还稀稀落落地站着七八个弟子,大多身上带伤,神色萎靡惶恐,看向秦夜的目光也充满了恐惧和怨恨。秦夜认出,这些都是当时一同组队、在鳄龟暴动中侥幸生还的队员。
赵执事看到秦夜,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秦夜?你竟然……活着回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审慎。
“托宗门的福,侥幸逃生。”秦夜不卑不亢地行礼回应。
不等赵执事再开口,刘狰猛地踏前一步,指着秦夜,声音悲愤无比,几乎声泪俱下地控诉道:“赵执事!就是他!就是他秦夜!请执事为我等枉死的师兄弟做主啊!”
他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营地内所有弟子的目光,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刘狰继续他的表演,捶胸顿足:“当日我们小队现那株三叶腐髓花,本是天大收获!岂料这秦夜贪心不足,竟想独吞!我等出言劝阻,他非但不听,反而悍然出手抢夺,更是故意以爆裂符惊扰了守护灵药的那头二阶鳄龟,引暴动!”
他指着周围那些带伤的弟子,痛心疾:“鳄龟凶性大,李师弟、王师弟他们当场惨死!张师弟、孙师妹他们为了掩护大家撤退,也命丧龟口!我等拼死才逃得性命!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秦夜贪念作祟,不顾同门之谊,心狠手辣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