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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幽谷棋局(第1页)

青篷马车脱离了使团大队,如同溪流中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条被荒草半掩的偏僻山道。车轮碾过碎石与裸露的树根,出单调而固执的吱呀声响,在这空寂的山林间回荡,反衬得四周愈幽深静谧,连鸟鸣虫嘶都似乎被这沉沉的寂静吞噬了。

王悦之靠坐在微微颠簸的车厢内,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松弛,但那双清亮的眸子深处,警惕之色却未曾减褪半分,如同暗夜里依旧闪烁的寒星。他悄悄抬起眼睑,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对面闭目端坐的山阴先生。这位须皆白的老者,面容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不起丝毫涟漪,仿佛方才驿站里那场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风波,以及随后那果断决绝、堪称神来之笔的“金蝉脱壳”之计,于他而言,不过是旅途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尤其是那枚能令边军都尉瞬间色变、态度陡转的神秘铜符,其背后所隐藏的势力与能量,恐怕远比王悦之此刻所能揣测的,更加幽深难测,如同隐藏在云雾后的重重山峦。

“先生,”王悦之斟酌着词句,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后怕,“方才驿站之中,多蒙先生出言周旋,又谋划脱身良策。若非先生力挽狂澜,晚生……晚生恐怕已遭不测,落入九幽道那些妖人之手,生死难料。”他再次刻意强调了“晚生”二字,将自身牢牢定位在需要长辈庇护的弱势位置,姿态放得极低。

山阴先生缓缓睁开眼眸,那目光不似老者浑浊,反而澄澈平静,落在王悦之脸上,嘴角似乎牵起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捉摸的浅淡笑意:“小友过谦了。若非小友心细如,机警过人,识破妖人伪装于前,又以……呵呵,‘非常之法’巧妙搅乱局面于后,老夫纵然有些手段,恐怕也难以寻得契机,施展这后续的脱身之策。说到底,你我如今同坐一舟,共渡险关,守望相助,本是理所应当之事。”

他话语中轻描淡写地点出了“非常之法”四字,显然早已将王悦之那些故作惊慌、实则暗藏机锋的小动作看得通透,却并不点破,反而带着几分长者看待顽童般的调侃意味。王悦之心中微凛,如同被看穿了底细,只得干笑两声,不敢在此话题上深究,连忙移开视线,转而望向窗外,寻了个话头:“先生深谋远虑,晚生佩服。只是……我们此番改走小道,虽暂时避开了明处的眼线与大队的拖累,但前路茫茫,山深林密,是否……”

“是否更添几分莫测之险?”山阴先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的话尾,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大道虽平坦宽阔,却也是众目睽睽,步步惊心;小道虽崎岖难行,人迹罕至,却也未必没有柳暗花明之奇遇。王公子家学渊源,饱读诗书,这个道理,应当比老夫更明白才是。”他说话总带着这般玄妙的机锋,言语间云雾缭绕,让人难以窥探其真实意图的冰山一角。

驾车的阿竹,技艺娴熟得惊人,即便在这等崎岖不平、时而需要涉过浅涧的山路上,依旧能尽量保持着车身的平稳,显示出不凡的功底与耐力。如此默默行了大半日,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将层林尽染,马车驶入一处更为荒凉僻静的山谷。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云,投下巨大而浓重的阴影,谷中古木参天,藤萝缠绕,光线迅黯淡下来,一股沁人的凉意从地底升起,弥漫在空气之中。

“先生,天色向晚,此谷幽深,林密路险,不宜夜间赶路。前方不远,依图所示,似有一处废弃多年的山神庙,或可暂作栖身之所,避一避这山间寒露。”一直沉默得如同石雕的阿竹,忽然开口,声音平稳低沉,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山阴先生眼帘未抬,只是微微颔,吐出一个字:“可。”

马车循着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又前行了一段,果然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矗立的破败庙宇。庙墙早已倾颓大半,露出内里斑驳的泥胎,门扉歪斜地挂在一旁,随风出轻微的吱呀声响,蛛网如同灰色的幔帐,遍布檐角梁间,一股陈年灰尘与潮湿霉菌混合的气味隐隐传来,显然已是荒废了不知多少年月。然而,比起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中露宿,此地总算是个能勉强遮风挡雨、隐匿行藏的所在。

阿竹将马车驱至庙旁一处林木较为茂密、从外面不易察觉的角落停下,他先是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庙一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确认并无猛兽潜伏或他人近期活动的踪迹后,这才返身,护着山阴先生和王悦之,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破败的庙门。

大殿内更是残破不堪,原本供奉的神像早已坍塌,只剩一个布满裂纹和污渍的石头基座,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脚步落下,便扬起细微的尘雾。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阿竹手脚麻利地用折断的树枝清理出神龛前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地面,又从马车取来有限的干粮和皮囊盛装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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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围坐,默默分食着简单冷硬的食物。王悦之借着从破败窗棂和屋顶漏洞透进来的、夕阳最后一点惨淡的余晖,仔细打量着这座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庙宇。忽然,他的目光被大殿内侧一处较为完整的墙壁吸引。那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斑驳空荡,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非天然的纹路图案,被厚厚的灰尘与暗绿色的苔藓覆盖着,难以辨认具体形状。

他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他站起身,缓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拂开墙壁上积年的浮尘与湿滑的苔藓。随着污垢的剥落,墙壁上显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神佛壁画或是祈福铭文,而是一副深深镌刻进石壁的、残旧却格局清晰的棋盘!那横竖交织的线条,深嵌石中,虽历经风雨侵蚀,边缘已有些模糊,但整体格局依旧依稀可辨,带着一种古朴苍劲的韵味。在棋盘旁边的石壁上,还刻着几个更为模糊、笔画古拙的篆字。

王悦之凑近了些,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着那些几乎与石纹融为一体的字迹,轻声逐字念出:“……‘弈……邀……山……灵’?”后面似乎还有字迹,但磨损得太过严重,已然无法识别。

“弈邀山灵?”山阴先生平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知何时,他也已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王悦之身旁,目光落在那副石壁棋盘之上,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之中,竟倏地闪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异样神采,“倒是未曾料到,在此等荒僻无人之地,竟还能见到前朝那位‘棋痴’司空渺的留迹。”

“司空渺?”王悦之讶然回,这个名字他似乎在琅琊阁某本记载奇人异事的杂记中瞥见过,只隐约记得是一位棋艺凡入圣、行为却怪诞不羁、最终不知所踪的前朝隐士。

山阴先生微微颔,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棋盘之上,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悠远:“传闻这位司空渺,晚年痴迷于弈道,已达疯魔之境,常言‘天地为局,万物为子’,不屑与凡夫对弈,只身深入名山大川,寻觅那些传说中蕴有灵韵之地,欲与天地自然之灵,与那山精木魅,手谈一局。他于此地刻盘留字,想必是认为此谷气息独特,颇有灵性,故在此布下棋局,欲邀山中无形之灵前来对弈。”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棋盘边缘一道几乎磨平的刻痕,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可惜,观此痕迹,积尘厚重,未见后续落子之象,怕是空等了无数寒暑,也未曾等到那愿意应约的‘山灵’,最终只能抱憾离去,空留此局,独对风月。”他的话语里,竟似带着一种与古人隔空对话的寂寥与共鸣。

王悦之听得心神微动,不由低声叹道:“以浩瀚天地为棋盘,邀缥缈山灵对弈,这是何等的痴狂不羁,又是何等的孤高气魄。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山阴先生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王悦之年轻而带着思索侧脸上,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内心:“弈道如此,世事又何尝不是一盘更大的棋局?进退攻守,取舍得失,皆在方寸之间。你我如今,不也似这局中之子,看似自主,实则身不由己?”他话语微微一顿,意有所指,目光似乎穿透了破庙残破的墙壁,望向了幽深未知的谷外夜色,声音低沉了几分,“只是不知,那隐于幕后,拨弄你我命运的执棋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王悦之心头猛地一跳,如同被点中了要害,正欲顺着这话头再探问几句,忽然,庙外传来阿竹一声短促而凌厉的低喝:“谁?!”

声音未落,紧接着便是几声极其短暂、却尖锐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以及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闷哼!

山阴先生脸色骤然一沉,不见他如何作势,宽大的袖袍已然无风自动,轻轻一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气劲悄无声息地涌出,将尚未来得及反应的王悦之稳稳护在了自己身后。王悦之亦是反应极快,立刻凝神提气,全身肌肉绷紧,指尖已悄然扣住了袖中暗藏的、用以绘制简易符箓的特殊材料,眼神锐利地盯向庙门方向。

“砰!”

破旧的庙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木屑纷飞!只见阿竹脚步踉跄地倒退入殿内,脸色苍白,他手中那根平日里用来拨火、看似寻常的烧火棍,此刻竟已从中断裂,嘴角处,一缕鲜红的血丝正缓缓溢出。庙外昏暗的夜色中,四个身着紧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精光四射眸子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飘入殿内,动作迅捷而协调,瞬间呈一个半弧形,将王悦之三人隐隐围在了中间。这四人气息阴冷沉凝,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寒刀,周身散着若有若无的血腥煞气,远非驿站中那些乌合之众的九幽道徒可比,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经验丰富的精锐好手!

“啧啧啧……山阴先生,王公子,可真让我们一番好找啊。”为一名黑衣人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金蝉脱壳?倒是一出好戏,演得不错。可惜啊可惜,瞒得过尉迟铄那等有勇无谋的莽夫,却休想瞒过我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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