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内院仆役小跑过来,对着允执低语几句。
允执走入亭中,躬身回禀:“将军,太子侍读谢怀瑾求见。”
宇文成都执棋的手在空中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稳稳落下:“请去前厅。”
“是。”允执应声,却又补充了一句,“谢大人称,在府外遇到散心至府门前花园的夫人,遂与夫人闲谈两句,亦问候夫人安好,故特向内院知会一声。”
这话像是闲话家常的点到为止,却又巧妙地传递了两个信息:谢怀瑾与杨雪霁在府外花园相遇交谈,以及,他主动解释避免了“偶遇”的嫌疑。
宇文成都面无表情,只低低应了一声,棋子落盘之声依旧清晰。
允执悄然退下。
前院通往正厅的抄手游廊旁,有一处精致的临水小榭,正值秋末初冬,园中几株木芙蓉开得正艳。
杨雪霁并非当真“散心”至府门口,她只是避开了府中可能被林姨娘等人监控的路径,想在府外观察观察四周情况。
未料刚至这处芙蓉树下,便遇见了同样沿着府墙边缓缓踱步,似乎正欣赏花景的谢怀瑾。
“宇文夫人?”谢怀瑾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随即化为温煦的笑意,如拂面春风。
他今日未着官服,一身竹青色的细麻直裰,更显俊雅风姿。
“谢侍读。”杨雪霁微微福身,神色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几分。
面对谢怀瑾,没有面对宇文成都时那种如芒在背的压力。
前两次的援手之情,他这份温润如玉、进退有度的君子气度,都让她难得地感到一丝安全与平静。
尤其在经历昨夜那令人窒息的对峙后,这份平静格外珍贵。
“不想在此巧遇夫人。”谢怀瑾笑容温和,“夫人气色比上次南市相见时好些了,只是眉宇间似仍有郁结之色?可是府中……”
他语带关切,点到为止,绝不逾矩。
杨雪霁勉强笑了笑:“谢侍读有心了,妾身一切尚好。府中……事务繁杂罢了。”
她不愿深谈,目光被那开得正盛的粉色木芙蓉吸引,“这花开得真好,仿佛不知冬日将至。”
“早就听闻丞相府景观别致繁华,不输皇宫别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谢怀瑾接话道,看杨雪霁没有回答她,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花开花落,自有其数。人心冷暖,却非时令所能左右。”
谢怀瑾顺着杨雪霁的目光看去,声音温和,如同清风拨动琴弦,“夫人心绪若似芙蓉,纵然经霜,亦当存此绝艳之姿。”
他这话,既是赞花,亦是安慰人。看赞美丞相府并不能和杨雪霁产生共同语言,他立刻转移了话题。
既不失文人雅趣,又饱含着隐晦的抚慰。
杨雪霁听着,心底那根绷紧的弦似乎真的松了一些。
她甚至难得地绽开一个轻微却真实的笑容,目光望向远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若能如这花一般,随性而开,无惧风雨,便是最大的自在吧。”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她清丽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