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石街尽头新开的‘碧江楼’,短短数月,已是大兴城有名的酒楼之一,风味独特,与别家酒楼都大不相同。”
“那里新请了一位擅长药膳调味的江南厨娘,据说能将药性化入菜肴,滋养而不失本味,颇为精妙。”
“尤其一道‘黄芪枸杞炖乳鸽’最为温补,正适合夫人此刻调养脾胃。”
他将邀约的理由说得极其熨帖自然——为她的身体着想,而碧江楼的药膳又是如此对景。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诚挚的自嘲与邀请的恳切。
“说起来,怀瑾还有几件新近收集、尚未辨明门道的奇异物事,本就不懂,欲寻方家品鉴。”
“本想日后登门请教宇文大将军,又恐扰将军军政要务,心中忐忑。今恰遇夫人这般行家,若能借夫人慧眼一观,指点迷津,省了怀瑾多少踌躇忐忑。”
他轻描淡写地提到了宇文成都,又将“请教”的对象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行家”杨雪霁身上,既隐含了对宇文成都信息的试探空间,又将这顿饭的目的再次包装成了风雅研究。
更微妙的是,他点出了宇文成都的“军政要务”不容打扰,无形中将杨雪霁置于一个能替丈夫分忧的“贤内助”位置,以为如此能满足她的身份认同感。
层层铺垫,步步为营。
此刻的杨雪霁,经过清雅的茶谈、被欣赏的愉悦、以及对自身地位在“贤内助”层面的微妙强化,心中防线已悄然松懈了不少。
药膳温补的提议确实切合她体弱畏寒的实际需求,更何况在碧江楼这种地方探讨,显然比独自回府更安全,也是一个可进可退的场合。
拒绝,反而显得刻意生疑。
她抬起眼,对上谢怀瑾那双清澈坦荡、似乎只余下盛情邀约与期待回应的眼眸,终于缓缓点头。
“如此……”杨雪霁的声音带着病中久坐后的微哑,却也有了回暖的轻柔,“便有劳谢侍读费心安排了。”
谢怀瑾眼中笑意更深,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怀瑾之幸。”他起身,姿态优雅地替杨雪霁拉开了圈椅。
雅室的门轻轻开启,廊外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远处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涌了进来。
杨雪霁裹紧了风氅,迈步而出。
谢怀瑾紧随其后,神态温雅自若。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一个清瘦病弱,一个风姿卓绝,走向不远处的碧江楼。
一切看起来如此自然,仿佛这半日的茶叙与接下来的午膳,真的就是一场名士才女间的风雅偶聚。
然而,在步出静尘轩门口,即将汇入主街人流的瞬间——
一个低头捧着食盒匆匆走过、看似酒楼小厮的年轻人,借着与杨雪霁错身的刹那,一个极其微小的蜡丸,被以快到看不清的动作,巧妙塞入了她拢在袖中的指尖。
杨雪霁脚步没有丝毫迟滞,脸上亦无任何异色,借着袖袍的遮掩,冰凉的蜡丸已被精准收入贴身袖袋。
指尖触碰到蜡丸时,一缕细微却熟悉的墨香——来自惊鹿用来写地址信封的特制松烟墨钻进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