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紫宸殿窗棂的缝隙,在青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砚离开东宫后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萧景宸便推开了寝殿的门。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息。
小荷正站在沈昭月身后,手持犀角梳,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一头如瀑青丝。
铜镜中映出女子清丽面容,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
“殿下。”
小荷听见脚步声,回头欲行礼,目光却在触及萧景宸站立的双腿时猛地一滞。
她张了张嘴,圆脸上写满震惊,手中的梳子险些滑落。
沈昭月从镜中瞥见她的反应,轻轻咳了一声。
小荷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梳柄,指节微微白——
她记得小姐昨夜叮嘱过,在东宫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必须烂在肚子里。
可、可太子殿下不是应该……
萧景宸并未理会小荷的失态,径直走到沈昭月身侧。
他今日换了身暗紫色云纹常服,腰间束着玄色宽带,身姿挺拔如松,哪里还有半分昨日轮椅上的病弱之态。
“按规制,今日应当入宫谢恩。”
他的声音平静,目光落在镜中沈昭月的脸上,“你可以吗?”
沈昭月从妆匣中取出一支白玉簪,指尖摩挲着温润的质地。
她抬眼,透过铜镜与他对视:“我要去。”
“周后多疑,若连谢恩都推脱,她定会察觉端倪。”
小荷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多问。
只默默将沈昭月最后一缕丝绾好,用那支玉簪固定。
萧景宸颔,转而看向小荷:“去将太子妃的服制取来。”
“是、是。”小荷应声退下,脚步有些慌乱。
待她捧着那套繁复华贵的太子妃冠服回来时,萧景宸已走到窗边。
晨风拂动他衣袖,带起一阵清冽的沉香气息。
小荷将服饰一件件展开,沈昭月站起身,正要伸手去接,却忽然顿住。
她鼻尖微动。
那套朱红色翟衣、深青色的褙子、以及层层叠叠的霞帔上,皆熏染着与萧景宸身上如出一辙的沉香。
香气沉静悠远,将衣物本身携带的织品气息尽数掩盖。
“殿下这是……”沈昭月抬眸。
“孤与太子妃的衣物皆已熏香。”
萧景宸转过身,目光扫过那堆华服,“周后嗅觉敏锐,惯用此香,便闻不出别的味道。”
沈昭月瞬间了然。
她连日服用的调理内息的汤药,虽已尽力减淡,但身上难免残留几分药草气味。
寻常人或许不觉,可若遇上像周后那般心思缜密、身边又擅长用毒用药之人,这点破绽便足以引起怀疑。
萧景宸以沉香遮掩,是为她织就一层无形的护甲。
“多谢。”她轻声道,心中那根始终紧绷的弦,几不可察地松了半分。
小荷虽听不懂其中深意,却手脚麻利地开始替沈昭月更衣。
翟衣层叠,霞帔垂落,十二树花钗冠压在间,明珠翠羽在晨光中流转生辉。
待妆成,镜中女子已是雍容华贵的太子妃模样。
唯有那双眼睛,沉静深处藏着不属于闺阁的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