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穿挤过他手臂,泄愤的力道勒得他腰身要断了,此刻那双年轻而脆弱的眼睛,无措地在他脸上寻求支点:“为什麽要骗我?为什麽!”
屈鹤为侧过头去,但少年干脆用额头牛犊似的顶着他面孔,叫他无法有一刻忽视他的质问。
少年的怒气一阵一阵的,当屈鹤为看向他,就变得软弱,在他的目光里化成一泡泪;当屈鹤为刻意不看他,又在怒风里煽得高了,仿佛恨不得拽着他衣领摇晃,直叫他猛烈呕吐起来,好将呕涩的真相全盘抖出。
“屈鹤为,你告诉我——”他两条流星似的眼泪,印在屈鹤为脖颈上,湿漉漉的,好凉,“那我们过去算什麽?在我说要陪你一辈子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屈鹤为擡手去擦他眼泪,但它越流越快,直到沾满屈鹤为整只手掌。
“恩济堂的人,根本就是你派来的。什麽冬信出卖你,你又光着脚被扔进牢狱,全是你撒的谎!屈鹤为,你给我演苦肉计啊,图什麽呢?”
“除了耍着我玩,我想不出别的东西了。”
屈鹤为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竟有两分快慰——
还愿意恨他就好。
还对他有气可撒,就说明还抱有期望。
于是慌张奇迹般平息下来。
其实他早就该看清的——在他改了主意去捞火中的大氅,火舌舔舐过他的皮肉时,就注定了,他舍不得晏熔金对“苍无洁”的情感。
那是过去的自己的认同,是无数个日夜相携相辩後的默契,是他奢求的安心,与在他的注视中短暂显现的光明正大的“真我”。
现在败露了,他反倒轻松了,甚则生出了三分期待。
他带着晏熔金坐在一堆书卷上。
起初晏熔金死命箍着他,後来发现他没想逃才跟着动了脚,几乎是和他抱作一团,同博物架一样杂乱地“堆”在最上头,雪上加霜。
“别哭了。”屈鹤为用手心按住他眼皮,竟然微微笑着问他,“‘苍无洁’还活着,你不开心麽?”
晏熔金赤红着眼,心里又气又恨,当即什麽也顾不得,抽出手甩了屈鹤为一巴掌。
“开心?我恨不得掐死你。”
“屈鹤为,你几乎要害死我了!”
“你到底。。。。。。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屈鹤为被他扇得面颊微微红肿,他说:“我很高兴,小和。”
晏熔金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然而下一刻这疯子反客为主地扑倒了他,将他按在书堆里紧紧拥抱。
书脊的棱角硌得他脊柱分成八瓣长。
然而他顾不得了。
因为屈鹤为压在他耳边低低地发狂地笑着——
“你说你恨我,然而没有同以往一样拔出剑来捅我。”
“只是打了我一巴掌,是舍不得吗。。。。。。黔驴技穷似的,多可爱。”
晏熔金骂道:“去你爹的!你真是。。。。。。找死。”
屈鹤为勾过他一缕发丝,用手指百般磋磨刁难。
可恶的笑意更盛。
“我好高兴,你这样在意‘苍无洁’。。。。。。”
“这样——爱我。”
他在晏熔金震惊之时,温柔得叫人无计可施地问——
“你头发乱了,小和。你照顾了我那麽多次,这次换我来给你编小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