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晏熔金擡脸,将被擦伤的嘴角对着他。
一副“我都为你挨打了你忍忍我怎麽了”的忿忿表情。
屈鹤为自由的那只手,绕到他脑後拍了拍不保熟的瓜:“扯我伤口了。”
晏熔金一把撸起他袖子,看见自井州回京路上,他为拽自己上马被刺的那刀。
坏肉剐去了,新长的肉还不饱满,结的痂薄薄的,隐隐又有崩碎的趋势。
他忙轻了力道。
这样一个大伤口,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行走轻松自在。
像是早习惯了病痛。
是了,他身上还有更重的病症,来自皇帝赐的长生丹。
思绪如海,陡然升起许多白色的泡沫,渐渐挤占了最大的地方,而後在一声猝然的心跳中翻转过来——真正的翻江倒海。
再往泡沫散去的海还是天上看去,那里赫然露出一句话——“屈鹤为,我讨厌你。”
晏熔金自己也对这样的情感莫名其妙,然而走着走着,那句话缓缓腐烂,露出一点酸一点涩。
他才懂得那种感情叫心疼。
此後三日,屈鹤为出手如雷电。
——虽则在旁人眼中尽是荒唐谬误。
先是以“灭佛”名义,抓捕上千武僧丶上万信徒。
再是以通敌罪关押长风关的守将谢玉琼,调换军防,使边疆的重要门户成为弱城丶空城。
直搅得人心惶惶丶军备松散。
蔺知生听闻,夜闯右相大帐,间或闻争吵声,乃至蜡烛架子的坍倒混乱之声。
光影交错纠结,掀开帐帘时一片狼藉。
蔺知生衣襟尽湿,还挂着瘪瘦的茶叶;屈鹤为瘫坐在蜡烛架上,衣摆隐隐亮起灼烧小点,他面上有一拳红肿。
将相离心,军队更加不安。
北夷听闻此事更是抚掌大笑,直叹大业丞相之荒唐,真是赛过话本戏曲,百闻不如一见。
便也更相信屈鹤为所为,更乐意试探长风关是否真已无防。
虽则北夷中亦有谋士,言之凿凿称屈鹤为狡猾且忠于大业,远不是他面上表现的这样,然而探子回禀丶军队试探,都与谋士说的话截然相反,故而叫北夷将帅置若罔闻丶一意孤行,于十日内仓促发兵攻打长风关。
就在他们长驱直入,进入安静空旷如“鬼城”的长风关时,後头的城门陡然闭合,无数火石自城门顶滚落,待下头一片哀嚎,城门下暗洞中乌乌泱泱的武僧丶或是扮作武僧被转移至此的兵卒叫喊着杀上来,沉浸在不费吹灰之力的大胜喜悦中的北夷兵慌忙抵抗,但已松散不敌。
而坐于高头大马上猎猎抡枪的,不是传闻中被屈鹤为关押的叛徒谢玉琼又是哪个?
那吊于城门上示衆的叛将尸首竟是假的!
谢玉琼赫赫大笑着,直将北夷旌旗与这两万北夷兵的将领砍作两瓣。
“回去告诉你们的可汗,你们的探子早已弃暗投明,将你们出卖给我大业!今日大败你们,还要多谢你们北夷人的轻狂自负!”
那个被放回传话的北夷兵,被砍断了双臂,鲜血蜿蜒着拖了很长。
经此一役,北夷不会再轻信任何一条探子的消息,对他们来说便如这被放回的北夷兵,做虎添翼的梦就此灭了。
然而局势并未一明到底。
十日後,大业军中,得到了新的消息——“朝廷送来的军粮,竟在半道被北夷人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