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要命的架势叫乾兵不敢莽进,只好又止步原处同他们周旋。
晏熔金咳着嗽,从船舱钻出来,手上托着只鸽子。
风撩过他披散的乱发,露出白得吓人的面色。
屈鹤为拉了他一把,担忧道:“怎麽还在咳嗽,军医不是说你快好了吗?脸这麽白,出来吹风做什麽?”
晏熔金乖巧垂眼,看他忙碌地给自己系披风的手指:“我想看看江面,看一眼将领们,在里头闷得心胸都小了。”
屈鹤为扯紧了绳结,面上有忧虑:“蔺知生难缠得很,他的兵也凶,我们还不知要在这耗多久。无论如何,这次一定不能退,等业国回神养息,往後再要打只会更难。”
晏熔金将手上鸽子一抛,瞧那片白扑棱扑棱飞向对岸,微微笑道:“不会太久了。。。。。。”
屈鹤为捂住他的手,侧身引他到船头。
面前红日烧江,血色伏在小山似的浪尖上,随时准备跃起给人一刀。
浪水撞击着脚下,轻微的晃动中,二人将彼此的手握得更牢。
晏熔金说:“僞造的书信放出去了——真没想到打北夷时拓下的东西还用得着。此次反间计一成,我们便可长驱直入,再无什麽能阻挡的了。”
屈鹤为叹:“只是可惜了蔺知生。”
晏熔金道:“若有机会,我会劝他降于大乾。只是恐怕成不了,真不明白,业国那些汉人,都朝蛮夷借兵了,还有什麽值得他效忠的。”
屈鹤为沉默下来,波涛打入他沉静的眼中。
良久他道:“他没有别的办法。”
晏熔金揩了揩他手背:“但你有我。”
“请你信我,老师。”
屈鹤为终于软和了唇角,感慨地唤他:“小和啊。。。。。。你说得对,京城已经不远啦。”
横风来,屈鹤为拢紧晏熔金的大氅,他们发丝扬起,目光高远一致。昂立船头,志在必得。
反间计一出,朝廷果然动摇,急召蔺知生回京,而派了另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顶替他。
不出十天,便被乾军打得落花流水,一路溃退回江边。
乾军在将近一月的水战後,终于顺利渡江,兵临城下。
屈鹤为套着龙鳞甲,领着大军攻城门。
城楼上一小将正破口大骂,骂他们不过一夥土匪,骂晏熔金穷兵黩武,骂乾军手段下作丶只会趁人之危。
身侧的将领递来弓箭,想让陛下射下那只叫嚣的臭鸟,涨涨大军的士气。
却不料这并非陛下,而是不善射艺的太师。
衆目睽睽,期望热切,屈鹤为只好接过弓箭,对着城墙上拉弓,眼一闭心一横地想:歪就歪了。
然而耳後绽开声轻笑,突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在他怔愣之际,两条臂膀已越过他肩膀,包住他的手,带他把弓拉更满。
那人校正了准心略一顿,猛地撒手,叫箭飞出,直将那叫嚣的士兵钉在了城门柱上。
屈鹤为震惊回头,面颊蹭过那人鼻梁,撞进他黑亮的眼眸里——
“太师,朕来了,莫慌。”
不等他回,这人就得意地一夹马肚,在撞开城门的欢呼中,高声喊“杀”,护着他冲过城门,扎进刀光与血色中。
屈鹤为的心口有两只心脏在跳,一声比一声强劲暴烈,他的灵魂在某个高高跃起的颠簸中停在了高空,而後骄傲与喜悦灌进他的四肢百骸,叫他也忍不住挥起刀剑来。
此时马前已被清道,业兵被降服押制,晏熔金瞧着他抡的那两下忍不住笑起来,握着他的手腕带他出剑,将大业的旌旗砍落。
“就这麽高兴?”
屈鹤为朝後一仰:“就这麽高兴!”
城门插上了大乾的旌旗,城内两边士兵高呼“陛下万岁”,大军士气磅礴地朝宫中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