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包厢都在欢呼,同事们的笑闹声和言语声混在一起。程瑭也起身,举起酒杯和众人碰了一杯,酒液滚过喉咙的一瞬间,他的余光瞥到了总裁微拧的眉头,他知道后者也在掩饰。
一道白光闪过脑海。
程瑭明白了,他之所以心情复杂,是因为他清楚地明白,不论自己还是总裁,都有面对同事和社交的假面具。
这是适应社会群体生活的必然选择。
为什么会感到失望呢?
因为程瑭知道自己不爱社交,也知道总裁不爱喝酒,他们在无人注视的角落里可以做自己,却要在明亮通透的社交场上扮演另一个角色。
就像布料的背面,虽然也属于布料本身的一部分,但是没有人会刻意展露这一面。
我们都太虚假了。
喧闹声中,程瑭默默垂下眼睛,浓缩为这场盛大社交的小小句点。
一旁的姜助理注意到他的沉默,只当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低声交谈了几句,见后者没有异样,也将精力放在了别人身上,与几名主管副主管谈笑风生。
直到饭局过半,陆续有人起身离席,程瑭正戳着瓷碗呆,忽然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肩。
他回头,看到王沉砚冲自己递了个眼神,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
程瑭放下筷子,双手握了又松,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包厢内酒气熏人,走廊上更是沉闷,两人默契地加快脚步,一前一后走到了露台上,眺望风声呼呼刮过楼与楼之间的缝隙,染上霓虹灯的色彩。
王沉砚撑在露台上,侧眸看着程瑭:“刚刚一直低头不说话,又社恐了?”
程瑭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里面人太多了。”
“哈,你又诓我。”
王沉砚却轻笑一声,他的呼吸里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说话也有点缓慢,似乎要经过一段时间思考。
他说:“你特别喜欢瞒着我,总是对我说半真不假的话,问你什么你又不说,真的让人很头疼啊,知不知道?”
程瑭心想他大约是喝醉了,便说:“那你让让我,先别放在心上,等我想说了自然会告诉你。”
王沉砚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你哄小孩儿呢?”
“。。。。。。没有。”
程瑭收敛笑意,尽量让自己显得认真:“我们运筹帷幄、英明神武的年轻老板,里面还有二十多个人等着你回去呢,先吹吹风缓一缓,明天再说行不行?”
王沉砚把头一埋,捂着耳朵装听不见:“不行,我明天还有两个。。。。。。呃,项目要考察,还有一个应酬,你现在不说,我明天没时间的。”
程瑭看他难受,便伸手轻拍他的后背:“明天没时间就后天说,后天没时间还有大后天,反正时间那么多,你怕什么?”
王沉砚却在摇头:“不会的,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的声音太低,咬字也有些含混,程瑭没有听清,便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我说——”王沉砚提高音量,转头看向他,“我觉得根本没有那么多——”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靠太近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靠近,却是第一次,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也许是身后走廊传来的嘈杂声音太过明显,甚至能辨认出几名同事的谈笑声。
程瑭没来由地觉得心虚,突然有种躲进角落里不要被现的冲动,他想收回放在王沉砚背上的手,却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动作,身体与精神仿佛成了互不交集的两套系统,割裂又统一。
“。。。。。。。。。。。。”
漫长又转瞬即逝的一秒钟后,王沉砚忽然开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程瑭愣了一下,反问他:“难道你怕我跳槽啊?”
王沉砚很认真地点头:“嗯。”
他认真的眼神里带着某种天真的执拗,就像初出茅庐的小狼崽。
这时程瑭才意识到对方比自己还小一些,还有尚未被社会同化的锐气和执着。
程瑭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得笑了一声:“只要你还是人民的好老板,只要公司不嫌我上班摸鱼,我肯定不走啊。”
王沉砚道:“难道你只想上班吗?”
程瑭说:“因为你只承认怕我跳槽,没有提别的事情啊。”
王沉砚沉下眉头说:“难道我不直接问,你就不会主动告诉我吗?否则我一直胡思乱想,显得我很自作多情。”
程瑭简直要被他逗乐了,压着嘴角问:“你不直接说,我怎么知道你胡思乱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