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冷气十足,窗外漆黑的夜色和这里惨白的灯光形成了鲜明对比,空荡荡的家属等候区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齐项明的心跟着揪起来,抬步走过去。
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苏陌很迟钝地抬眼看过来,在看到齐项明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睛,眼泪大颗砸下来。
第32章
关灯前,护工照例检查老爷子的状态,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滚烫的骇人温度。医生立刻被唤来,降温处理匆忙上阵,然而一切努力都像是石沉大海。老爷子的体温在短暂下降后再度飙升,紧接着,监测器出刺耳的尖鸣——老人身体剧烈抽搐,突高热惊厥。
一片兵荒马乱中,老爷子被紧急送往抢救室。
接到医院电话时,苏陌正坐在沙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洛栖来的新剧本。当“抢救室”三个字透过听筒砸进耳膜时,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医院向来直接联系齐项明,这通电话直接打给他,如同死亡的预兆一般。
秋夜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侵入,苏陌跑出来的匆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家居服,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仰头看着闻讯快步走来的齐项明,脸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眼神空洞,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脆弱得不堪一击。
“别怕。”齐项明的心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疼得紧,俯身将苏陌用力抱进怀里,声音低沉而坚定,试图驱散他的恐惧。
苏陌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细密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贪婪地汲取着一点可怜的暖意,将脸深深埋进齐项明坚硬的腹部,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迅浸湿了昂贵的衬衫面料。
那湿意明明冰凉的,却烫得齐项明皮肤灼痛。
空旷的走廊长得望不到头,惨白的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模糊而孤独。苏陌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抱着齐项明,仿佛一松手就会被无尽的恐惧吞噬。
这个姿势并不舒适,但齐项明一动不动,任由他依赖了很久,才极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哑声道:“好了,松开一点。”
苏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软地瘫回椅子上,失了魂。齐项明脱下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住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哄孩子般的语气说:“苏陌,爷爷会没事的。”
这话苍白无力,违背了他一贯的理性。住院三年,老爷子身体状况急剧下滑,第一次出现如此凶险的高热惊厥,他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看着眼前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人,齐项明生平第一次只想说点毫无用处的废话来安慰他。
近半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主治医生满脸疲惫地走出来,看到齐项明时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
苏陌像是被电击般猛地弹起,踉跄着冲过去,冰凉的双手失控地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我爷爷他…”
“齐总,苏先生。”医生面色凝重,压低声音:“老爷子脑出血后本身就有癫痫风险,长期鼻饲导致营养失衡,这次是严重的肺部感染引高烧,进而惊厥。体温暂时控制住了,但还没脱离危险期,今晚必须留在观察室密切监测。”
他顿了顿,目光沉重地看向齐项明:“这48小时是关键期,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齐项明心中一沉,伸手紧紧扶住苏陌的腰,强自镇定道:“明白了,谢谢。”
医生点点头离开。很快,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老爷子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毫无血色,无知无觉地深陷在白色的被褥里。苏陌想扑上去,却现自己双腿软得如同棉花,全靠齐项明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爷爷…”直到观察室的门无情关上,苏陌才像终于找回声音般喃喃出声,眼泪随之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灼烧着齐项明的心。
观察室门上的那扇小窗成了绝望的窥视孔。
里面是爷爷无知无觉的身影和各种冰冷的仪器,外面是他。
有时医生的身影会挡住爷爷的脸,苏陌就徒劳地挪开目光,死死盯着爷爷那只枯瘦的、一动不动的的手。
来不及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爷爷等了他三年,恐怕终究等不到他参演的《流金岁月》上映的那一天了。
齐项明就这样沉默地陪他在冰冷的走廊里站了一整夜。直到窗外天光渐亮,旭日的光芒也无法驱散走廊里的阴冷,齐项明才疼惜地握住他冰凉的手:“苏陌,我让人送点吃的来,你必须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