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眼神,裴家婆子们就机敏地将裴阮扯去了屏风后头。
匆忙间裴阮回首,逆着光只模糊瞧见一个轮廓。
修长挺拔,霁月光风。
朝阳在他身后洒下无数光束,印得他犹如神祇。
正是官拜尚书令、统管大梁军政大权的宰辅叶勉。
三个月前眠山遇刺,一支箭羽正中他后心,大夫称伤重忌奔波,便就近在侯府修养至今。
他气度高华,苍白的脸色、虚弱的动作分毫没有折损他的丰仪,反倒令他染上几分可亲可近的凡俗人气。
“大哥不必多礼。”叶勉含笑望着叶崇山。
论起来,叶勉是叶崇山庶弟。但此时这声大哥叶崇山并不敢认。
“方才避席的那位,就是侄儿新娶的夫人吧?跑这么急做甚?我这族叔又不吃人。不妨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裴家明珠究竟是何等的艳冠梁都。”
他一脸坦然地提出如此暧昧的请求,叶崇山却并不生气。
“宰辅大人谬赞。新妇无状,羞于见客,实在怕冲撞了大人。”
宰辅?
裴允做梦都想嫁的人?
那个害他不得不替嫁到侯府的万恶之源?
裴阮顿时来了兴趣。
他探头探脑,势必要看清楚“仇人”样貌,可婆子们肉身剽悍,他被看管得死死,连个苍蝇缝儿都没扒开。
欺负(修)
“这三个月劳烦侯府照料,今日勉来,一是为致谢,二是来辞行。”
“大人见外,你我同宗同源,何需言谢?不过大人伤势未愈,这么急着辞行,可是府里哪处照顾不周?”
“自是处处周到,勉乐而忘归。奈何公事在即,不容推脱。想必侯爷也有耳闻,东南诸郡突发急疫,不少郡民拥至京都,京城已有零星疫起,今日开始戒严。”
“略有所闻。怪不得迁儿新婚燕尔就被京畿备急令召回。”
“是了。勉亦接到陛下密旨,不日动身赴东南治疫。出发前唯有一事忧心。三月前得贤侄搭救,勉侥幸捡回一命,至今未及答谢。”
双方文绉绉推拉几个回合,叶勉掏出一枚玉佩。
“恰好侄媳也在,勉便以此佩相赠,若你与叶迁日后有任何难处,都可持此物到我府上寻求庇护。”
永安侯夫妇见到那枚玉佩,齐齐变了神色。
“这可是陛下亲赐……”
“陛下听闻臣遇刺之险情,亦感念迁儿的救命之恩,区区一块玉佩,不足挂齿。”
侯爷蹙眉,侯夫人冷脸。
叶勉笑得愈发深意,缓缓向着屏风踱去。
“陛下登基赐玉之时,曾笑言凡大梁国土,见佩如见他,如今我将玉佩转赠于侄媳,这等要紧之物,侄媳务必贴身藏好,莫要辜负了叔叔心意。”
“贴身”“心意”,字字珠玑。
那道屏风,本是外男内妇之大防,他却视若无物,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