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的是苏正鸿,骂他这麽大个人做事还没有分寸,就算要去玩别的,也应该跟家里人交代一声,哪怕打个电话也行,又说他下次如果还敢这样就家法伺候。
其实骂得并不严重,苏轻珩能明显感觉到他只是因为太担心而被吓的。
秦凤茹女士坐在旁边眼睛红红的,看来又哭过。
哥哥们和苏钰站成一排又是担忧心疼想上前阻止爸爸的训话,又强忍着没动,想必也是想让他长个教训,免得以後再干这麽愚蠢的事。
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十分自责地垂下了脑袋,愧疚道:“我知道错了,以後绝对不会再犯了。”
他只是没有这个意识,因为以前无论他做什麽都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他没养成那种习惯。
今天过後他记住了,他不见了家人会担心,甚至会害怕,他再也不会一声不吭乱跑了,再也不会!
骂完了,苏正鸿扭过头去抹了抹眼睛,苏轻珩知道他这是要哭了。
他印象里爸爸虽然不严厉,但却是个十分稳重能抗事的,他没想过惹他哭。
但苏正鸿男士要面子的,没人敢去安慰他,一安慰不就露馅了吗?
他们必须维系好苏正鸿男士的面子,等他抹了眼泪後,苏云澈才说该去吃午饭了。
吃完午饭例行午休,苏云澈敲响了苏轻珩的房门。
苏轻珩很诧异,实在是大哥真的很少单独找他。
苏云澈说:“元元,大哥有话跟你说。”
苏轻珩将他让进屋,兄弟俩坐到床边的榻榻米上。
苏云澈开门见山,“元元,虽然爸已经说过了,但是大哥还是要再说一遍。以後无论去哪儿,都要跟家人只会一声,知道吗?”
苏轻珩点头,非常乖巧,“我知道了大哥。”
苏云澈叹气,“你别怪爸说你,他也是太担心你,吓坏了。毕竟你好不容易才被找回来,如果又出点什麽事,我都不敢想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满脸悲戚,传染性极强,苏轻珩也跟着悲伤起来。
他试图用手去拍大哥的背,安抚他,苏云澈又冲他笑笑,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元元真懂事呢。”
这眼神,这语气,如果苏轻珩不是当事人,他会以为苏云澈在哄三岁小娃。
苏云澈说完这句话脸色又变了,似乎更加沉痛,他说:“苏钰三岁的时候,被绑匪绑了,他们拿了钱还想撕票,捅了苏钰两刀,苏钰流了很多血。”
苏轻珩的心颤动了一下,才三岁,被绑,被捅,苏钰当时一定很痛很害怕。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幸好来得及送医院,但他那种情况肯定是要输血的,可惜血库的血并不多。我们作为家属,必然是要救他的,血库没血我们身上有,结果医生验了我们所有人的血,都和他配不上,这时爸妈才知,抱错了孩子。”
“那苏钰呢?”苏轻珩有些着急,虽然知道肯定是没事,不然他也不会有那麽大个弟弟,但听到这里还是揪心。
“加钱,加多少都行,来不及去别的医院调,就问医院陪同患者的家属们,谁有苏钰血型的血,我们买,高价之下必有勇夫,何况三岁小孩而已,其实也用不了多少血。”
“那就好。”苏轻珩松了口气。
苏云澈继续道:“爸妈当天就让人去你和苏钰出生的医院查了,也很快查到你被换到了文家,可是他们找过去的时候文家父母已经死了,你也不见了踪影,邻居说你是被爷奶带回了乡下。”
“爸妈马不停蹄赶到文家老家,结果扑了个空,村民们说是文家最近发达了,一家老小全部搬到了城里去住,但没人知道具体是城里哪里。”
“爸妈抱了多大的希望去接你,听到消息後就有多绝望。但是不能放弃,没办法放弃。他们又接着找,B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再动用点关系,花点钱,不出半年就找到了他们。可他们却说,把你送去孤儿院了。”
“你可能无法理解那种撕心裂肺的心情,说实话,我也没有真正体会过。你还那麽小,他们居然把你送到孤儿院,孤儿院是什麽地方,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爸妈当时心有多痛,痛得教养良好的他们跟文家人打了起来。”
“打完了,碎掉的心还得重新拼凑起来,继续去找你。这个时候你应该四岁了,可是他们遗弃你的那家孤儿院因市政工程被拆了,里面的孤儿被分散送到周边城市的其他孤儿院里。哪个孤儿院有你?你又在哪里?那段时间,我总是在夜里听到爸妈压抑的哭声。”
“後来又是长达一年多的寻找,等到好不容易找到你所在的孤儿院,却被告知你被领养了。偏偏当年的领养程序还不完善,领养你的那对夫妻填了个假的信息,命运多麽折磨人。”
“十八年,爸妈找了你整整十八年,一次次抱着希望,又一次次失望,个中心酸苦楚可能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你别看他们现在容光焕发的,其实在你回来之前,他们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更多时候即便在笑,眉宇间也有化不开的愁和疲惫。”
“大哥跟你说这麽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体谅一下爸妈,他们真的承受不住你再消失,所以以後不要再这样了好吗?也不要生爸爸的气。”
“嗯,我知道了大哥。”苏轻珩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他觉得他很苦,没有想过坚持寻找他的爸妈也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