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整个人僵在院门口。
他脚下是松软的泥土。
鼻腔里灌满的,却是几百个男人挤在一起酵出的,混杂着恐惧、汗水和尿骚的浓烈气味。
那股味道钻进鼻腔,堵住喉咙,将他满肚子的理论和主义,全都顶了回去。
他脑海里预演过无数遍的慷慨陈词,在这一刻,碎得一个字都拼不起来。
这就是战争。
这就是他要“注入灵魂”的现实。
不是书本上冰冷的文字,而是一群活生生、会抖、眼神麻木的伪军俘虏。
……
团部。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摇曳不定。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旱烟味,以及一种打了胜仗后,反而更加沉重的压抑。
桌上摆着三个豁口的粗瓷碗,水已经凉透,无人触碰。
几百号俘虏,是战利品,也是压在每个人神经上的滚烫烙铁。
“咳!”
李云龙把烟锅在桌腿上用力磕了磕,打破了死寂。
他抬起那双熬得通红的牛眼,声音粗粝得像是砂石在摩擦。
“这事有啥好商量的?”
“依我看,简单得很!”
他伸出一根粗黑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动作带着一股子狠戾。
“先把这帮孙子过一遍筛子!”
“手上沾过咱们弟兄血的,当过汉奸带路党,欺压过老百姓的,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的拉出去毙了!省粮食!”
李云龙的话,又冷又硬,带着血腥气。
“剩下的,都是些混饭吃的软蛋怂包。”
“编成个苦力营,给咱们修工事,挖战壕,运东西!”
“谁敢不服,或者想跑,再毙!”
“等啥时候把他们那身软骨头磨硬了,再考虑要不要往部队里塞!”
简单,粗暴。
这是李云龙的战争法则,用子弹和鲜血写成,不带半点温情。
他话音刚落,一个清亮却生硬的声音立刻炸响。
“我反对!”
赵刚猛地站起,身下的长凳被带得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
“李副团长!你这是典型的军阀作风!是屠杀!”
“我们的政策,是优待俘虏!是瓦解敌军!不是把他们当成牲口随意处置!”
李云龙眼皮一翻,斜着眼瞅他,嘴角撇出一个赤裸裸的嘲讽。
“哟,赵政委,你这高材生给咱上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