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追着看开口的雷蒙。
舒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如此朴素到近乎寡淡的食物了。他本想忍一忍,可坐在旁边、最擅长吃苦的西缅神父才刚舀了一口,小心翼翼地试吃了一勺,皱着眉头下意识地吐了出来。
舒栎三人看到晚饭的瞬间,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要是有更多食材,肯定能吃得更丰盛。”西缅神父见阿利斯神父还犹嫌不足,忍不住都在猜想大都会那样的城市都该是吃得有多好,才能把这天堂一样的食物看得稀疏平常。
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根本也不想过问他们会聊些什么事情。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肉还能有那么多层味道,酱油的咸香,蒜蓉的辛辣以及辣椒酱的火气,混在一起……
雨果主教只是笑容温和:“这倒不是痛不痛的问题。只是这血流得挺吓人,我这把年纪可经不起这样的视觉冲击。”言语里面明显是含蓄的拒绝。
每个人眼中都闪过同一个念头:还有隐藏考核!
“听说那位是西缅神父,以前可是最苦的那种苦修者,据说棍棒都不离身,没事就抽自己。”
太安静了。
一回教堂,舒栎就看到雷蒙直接跑去西缅神父的住处,“……”
尤其是卡汶和谢莫斯。
霍尔姆主教可听不出雨果主教这种虚伪的话,冷哼一声,话中带刺,“这几年因为放血死的人也不少。你还是悠着点吧,别养生不成,把命搭进去。”
阿利斯神父还认真教他每一样要怎么吃。
*
舒栎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又碰上她。
才放进嘴巴里面的一瞬间,西缅神父就觉得自己的味蕾全都被打开了。
惠特莫尔面色难看地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咬牙低声说:“很明显,霍尔姆主教对我极其不屑。”
而盒子还微微开着,水蛭刚吸饱了血,黑亮的皮肤像涂了油,微微泛光,不管是治人前还是治人后,它从头到尾都是恶心的模样。
北领地第一个教堂就是建在这座城市里面。
絮絮叨叨嘱咐完之后,阿利斯神父才说:“今年冬天很漫长,还请保重身体,请努力吃饱!有什么事情写信和我联系就好了。”
要是吃完了一批,他们就在沿路的乡镇里面,再补一些新的食材。
“还有那个最年轻的阿利斯神父——有人说他是「天生圣体」。”
她依旧直挺挺地站着,僵直着,麻木着,像一尊没了光泽的石像,眼神空洞,看谁都像是透过一层雾一样地看空气。周围看到她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偏一偏,像是绕过一块冰冷或碍事的石头。
“他们提前十五分钟坐下、全程祈祷,安安静静,毫无杂念——要不要这么完美?这要不是演,那就太精准了。”
这……怕不是卡森教区终于要来真的了?
卡汶急了,飞奔回来,从莱斯利背后抱起他的腰,将他拔地而起。
雷蒙注意到舒栎的视线,忍不住有点羞赧,“没想到有机会在这里吃圣餐……”
下一秒,全都不动声色地拉直了坐姿,低头闭眼。
太可怕了。
厨房的食材并没有那么多,一眼看过去都是一些厨具,真叫人泄气。
三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这里的食物肯定也和这里的一切一样,透着不凡的味道。
谁知才刚在窗口探头,就撞上了那位在婚礼上看起来最不好惹的青年。
舒栎盯着空荡荡的桌子和光洁的刀叉时,突然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自己心里的声音冒出来了。
舒栎才刚转过身,就看到五六米远站着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修女。
一位在旁的主教助理忍不住在心里发怵:
雨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敷衍着聊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随即又聊起司丹市最近流通的一座神像。可这话还没有聊几句,惠特莫尔趁着血已经止住了,又起身主动结束话题,邀请雨果共进晚餐。
霍尔姆一听就不耐烦,语气冰冷:“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要讨论主教选拔的正事。若只是闲谈这些无关紧要的社交琐事,我没兴趣。”话音未落,他已推开椅子,径直离席而去。
可碰触到人的皮肤后,水蛭猛地一缩一涨,像被唤醒了一般。很快地它的身体一鼓一鼓地蠕动起来,在贪婪吮吸着主教的血液的过程中,逐渐变得饱满。殷红的血珠顺着白腻的手臂蜿蜒而下,分外刺目。
那不是吃,而是朝圣。
原本还以为下次见面是要等春天了,结果因为主教选拔的事情,他们又提前见面。
热气翻滚,扑面而来,蘸一蘸特制的佐料。
因为没有更多的结论,人群的讨论也逐渐安静了些。
菲利普斯医生此时正替主教取下水蛭,小心地用纱布按压止血。听到这话,他低着头,眼神却在一瞬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三个成年人吃火锅,自然不止是鸡肉。
舒栎在这种事情上是绝不纵容雷蒙的,他狠心地带着雷蒙回去,也把雷蒙财政大权剥夺了,以免他自己偷偷也去买神像。
结果,分别时,阿利斯神父还让雷蒙帮忙卸货,全是早就打包好的食物:一份陶罐装着的鸡肉炖蘑菇汤、一大份豆腐、一大包晒制后的土豆干和蘑菇,以及用各种水果做的果丹皮和蜜饯。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吃着吃着竟热泪盈眶起来,莫名有种苦日子终于到头了,现在开始过幸福日子的错觉。
一位不太发言的老执事压低声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从我们进司丹市开始,一举一动就已经在考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