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常在心中并无波澜,比起这个,他有一件更在意的事:“师兄既已到妖都,为何未曾联系我?难道,他已经与……林斐然取得联系?”
他不大习惯直呼林斐然的名字,但在张春和面前,他必须如此。
“他与我传信过,的确如此。你二人要做的事不同,各自安好便好,不必走得太近,还有,既然进境一事有进展,你便与秋瞳再多待些时日,破镜后再回也可。
但不要久留,妖都不会太平很久。”
张春和又絮絮叨叨告诫了许多,卫常在却已是心不在焉。
他抬手拾起那根梅簪,久久未语。
……
月上中天,妖都卫队大多向铜雀台涌去,街市中的妖族人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围观打扰。
林斐然远远便见荀飞飞与青竹赶去的身影,她静望片刻,还是回身离去。
回程途中,思绪一直未曾安静。
短短几日,发生太多意料之外的事,眼下终于有喘息之机,她必须一桩桩,一件件理出。
首先是破除脑中封印一事。
之前在落玉城,玉石族长琦玉便扬言会想法子为她解阵,但她与自己交谈,总是九真一假,故而是否真的愿意花费心神为自己解阵,尚未可知。
但不可能如此苦等,全然将希望放在他人身上,她必须主动。
先前便推测出艮乾圣者的徒弟“小白”尚在人世,甚至仍与琦玉有联系,通过琦玉房中布下的舆图信纸,知晓接信之人就在际海附近。
若要解开这般复杂的法阵,就得前往际海,找到接信之人,以作请求。
但际海不算小,又位于南部,势力纷乱,不知密教离得远不远,如此贸然前去,只怕是羊入狼口,她得想出一个更为隐秘稳妥的法子。
同时,在寻到那个“小白”之前,她得找出一个理由,让对方无法拒绝解阵。
还有密教暗杀一事。
林斐然立在院墙之上,望向自己房中那一隅灯火,目光却并未聚焦,她只是在墙沿默然踱步,兀自陷入沉思。
他们第一次对自己动手,是在大宴。
彼时,由狼族以呈青锋剑的名义开启宴会,从始至终,都无人在意自己,直至他们行事败落,如霰准备搜魂探看原委时,那个道童突然出现阻止。
如今她倒是知晓,这个道童名叫伏音。
他出现在宴会上,不是为了救那个少年,也不是为了助阵狼族,他只是想要打断如霰搜魂,不想让他探出密教助力一事,多生事端。
但在看到自己时,他却忽然改变主意,大喝一声,径直对自己出剑。
密教多年未曾靠近妖都,显然是对如霰有所忌惮,不想生事,但彼时对伏音而言,杀掉自己,竟然比善后更为重要。
难道那时他们便对自己生出杀意?
林斐然抿着唇,摩挲着剑柄,目光明锐,转瞬间在心中否决这个推测。
若是密教早早便想除掉自己,那么在道和宫修行时,她时常独自下山除妖,他们有无数机会可以动手,为何之前没有,非得在她来到妖界时,才恍然一般出剑?
还有,在大宴之后,伏音身死,往后的日子里,除却江尽几人外,竟无一人再来,既然杀她一事十分重要,往后为何又再无音讯?
若是他们早生杀意,这些便全然说不通。
若一定要推测,只能推出他们第一次想要杀自己时,是在大宴之上,蓦然见到自己之后。
为什么见到自己会如此?
又或者,他们其实不认识自己,只是从她身上发现什么异样?
之前取剑时,剑灵说自己气机极其微弱,只有细细一缕,难道是凭此对她出手?
林斐然停下脚步,再度否认这个推测。
飞花会时,他们二人相见,甚至于是对峙许久,伏音却似生人一般看她,连她的身形、剑法都没认出,全然不似初见那般针锋相对。
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她在飞花会前换了一张脸——
由此可见,伏音显然认识她。
甚至对她十分熟悉。
即便在大宴时,她面上勾勒出那般浓抹的胭脂妆,他也仍旧在众人之中,只是轻瞥的一眼,便立即将她认出。
要知道,即便是多年前结识的如霰,也是观望了许久才确认是她。
她可以笃定,自己从没见过伏音,更没有接触过密教。
如果伏音对自己这般熟识,是不是意味着,密教中人也如他一般?
可为什么?
还有今日突然出手的张思我。
他既然能说出大宴一事,必然对密教、对她关注已久。
当年便有传言,说他在某日打铁时突然冲出门外,又哭又笑,朝天大呼“我看见了”,随后遁走青花小镇,再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