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到澄空与青山,它们几乎融为一处,绯红与藏蓝混杂,化出一抹昼夜交替的紫——
“醒醒,那人已经走了。”
小林斐然揉眼醒来,除却泛着微光的石穴外,便是外间透入的一点未明天光。
仿佛过了许久,但其实只过了一夜,她的心却并未沉下。
她想,至少第一夜被她躲过。
“你还要抓到什么时候?”
眼前的仙人倚着石台,睨眼看来,眸光淡冷,虽有不耐,但至少并未透出半分杀意。
小林斐然垂目看去,自己正一手扯着他的雪发,一手攥着他身上松缠的绷带。
只是她太过紧张,手中使了不少力,将他缠在臂上的细带拉紧,勒出一道细痕。
“抱歉!”
她下意识开口,但又很快意识到眼下处境,放低声音道:“仙女大人,有没有拉痛你?”
如霰撤回眸,也不拆穿她的话语,只看向洞顶:“原本还怕得发抖,转眼就蹲在我身后呼呼大睡。
一夜已过,你可以离开了,我说了,只管你一夜。”
小林斐然心思还在动,她不想死,又在这个洞中安然度过第一夜,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去。
“我……”
话还未说完,便见那缠缚的绷带下,似有什么在拱动,她离得近,立即伸手捂住:“仙女大人,有虫!我帮你抓住了!”
但掌下的东西却不大像虫,透过绷带间隙,她见到一两条脉络浮起又隐下,速度极快。
是灵脉,她几乎立即便认出。
原来这些绷带不仅是为了治伤,还是为了将它们勒缚其中。
只是不论如何缠缚,在这样极快的游离下,都会很快松动。
她抿抿唇,真心问道:“痛不痛?”
如霰觉得她实在话多,咋舌一声,回头看向这个形容狼狈的孩子,她脸上带有黑灰,唯有那双眼明亮如日,映照着洞中所有。
一时间,他竟没有回答,毕竟在他开口前,透出的薄汗已然有所昭示,灵力再度暴动,不知何时便会破体而出,更是无暇顾及她。
她蹲在身旁,细细看了片刻,随后抬手为他拭汗。
看来“仙女大人”的处境与她不相上下……
“你的手……”
他忽然开口,林斐然立即收手看去,袖口处凝着小片雪污,不算干净,她立刻心领神会,从身上寻出一处衣角。
“仙女大人,这里干净!”
如霰无言,他原本是想让她将手拿开,就算要死了,他也不喜欢同别人相触。
但此时要将痛呼咽下,确实无暇开口,只能竭力挥开她的手。
这个豆大的小人不知又意会到什么,先是看了他一眼,又在原地蹲守片刻,这才暗暗点头,毅然起身走向洞外。
因她身动,洞中随风飘散的荧光便都涌到她身侧,璨璨生辉。
洞外是森森白雪,如霰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不会再与一个将死之人待在一处,刚要收回目光,便见她停驻洞口处,并未跨出半步。
她并不打算出去。
小林斐然在洞内搜寻,找了不少木枝,不算生疏地在他附近搭出一个柴堆,又背着他,不知偷偷摸摸鼓捣什么,噼啪一声,火光乍起!
她仿佛没有预料到火势如此迅猛,低呼一声,猛然将手中之物抛出,退后数步。
她挡得很好,即便是如霰也未看出她抛的是什么。
好在火堆燃起,她回头看他,咧嘴一笑,又很快抽出一根枝条,跪趴在洞口处,将堆雪拂入……
接下来的事便有些出乎如霰的意料,她从随身的芥子袋中抽出一个铁锅,将白雪倾入,直至淡白的水雾从中逸出,她才取出个不算小的瓷碗,打了水后碎步跑到他身旁。
“仙女大人,你昨日护我一夜,现在轮到我帮你!”
她声音清脆,三两句便将二人从上下颠倒为平等互助。
好快的脑子。
如霰心中嗤笑,他抬眸看去,她额前碎发被方才的突然的焰火燎去小半,此时正焦黄搭在一处,那双眼更加清楚地显露出来。
小林斐然试了试水温,先是蘸水擦去他额角、面上、唇边的汗珠,这才一点点将水倾倒在他的双臂。
他在这样的寒雪洞中待了数日,即便是修士,在灵力逸散与暴乱之下,也几近失温。
此时被温水沁入,便如沸水浇灌,原本该觉刺痛,却又被她用手挡去推匀,这痛感顷刻绵软下来,只丝丝缕缕从缝隙中渗入。
烈旺的火堆就在三步开外,倾倒下的水温也十分舒适,水汽蒸腾间,竟有种沉入热泉的舒适。
小林斐然还在忙活,她将暖热湿透的绷带拉紧交缠,又用木枝别住,扭了几圈。
吸饱水的布条另有一种弹性,再加上如此扭锁,竟牢牢缚于双臂,不论灵脉如何动乱,只见水痕挤压出,布条却始终紧紧固定,又不至于勒出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