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常在垂下眼睫:“修行时遇上些许阻碍,不妨事。”
张春和意味深长道:“有些事,纵然你不言,我也看得出来。这些血气并不是你的,到底是谁受了伤?”
沉默片刻,他才道:“秋瞳修行有碍,出了些事,芳草堂内人手不足,我便代为照看,兴许是那时染的血气。”
张春和点点头,面无讶色,只是微微皱眉:“严重么?秋瞳到底是门中弟子,修行有岔,我也应当寻个时间探望一二。”
未待卫常在回话,小天元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来不及敲门,一举冲入,神色匆忙。
“张首座,昨日真的十分凶险,你门下弟子可不是我看护不力……”
卫常在转头看去,见到来人,略感意外,但还是退至一旁,行了一个道礼。
穆千自然也认识卫常在,便略微颔首算作回礼,他忙不迭地将江尽放下,语意含糊道。
“任务出了些问题,我自会回去领罚,至于你门下弟子,我可是全须全尾地带了回来,他的伤做过处理,但保命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他面如金纸,唇无血色,看来也受了不轻的伤,打过招呼后,便逃也似地离开此处。
江尽被放在地上,张春和见之略一叹气,为他喂了一粒三元天子丹。
“常在,你先遣人将他送到灵明的行宫去罢,这一匣丹药,算作此次任务报酬。”
“是。”
“对了,朝圣大典之事有变,我路上同你细说——你先到廊下稍等片刻,我随你一道去。”
“是。”
卫常在将人带至回廊中,他望着躺在地上的江尽,视线仔仔细细地描摹过他每一处伤,随后弯身蹲下,右手覆住江尽颈上那道指痕,垂眸沉思。
他确然是见到江尽同另一男子进了妖界,现下想来,那人大抵就是参星域的穆千。
他们会去做什么呢?答案已不言而喻。
廊下清风穿过,四周松林静谧,只有偶尔的簌簌落雪声,卫常在的手忽松忽紧,似是想要仿出这道指痕用了多大力,好像这般就能感受到她当时是何心境。
可他自知心冷,难有体会。
突然,他看到什么,抬手缓缓将缚在江尽腰间的长剑拔出,视线落在剑柄与剑身衔接处,那里,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淡红。
伸指擦过,尚未完全凝结的血色在指腹涂抹展开。
他凝视良久,轻声道:“慢慢,怎么又受伤了。”
忽而一阵雪风乍过,扬起他的乌发与道袍,遮掩住他的动作与神情。
风停雪止,他也垂下了手,指腹处除了一抹水光外,再无其他颜色。
他起身望向层峦叠嶂的远山,心道,再等一等,马上就可以见到了。
*
“汪!”
不知睡了多久,林斐然被狗叫唤醒。
她捂额起身,眼神迷茫,望向四周,是一处全然陌生的房间,而她的枕边正蹲着那只碧眼白狐。
一人一狐对视片刻,它又绕着她转了两圈,朝外呜咽起来。
林斐然抬头看去,恰见一人推门而入。
雪发及腰,靡颜腻理,拢着一身白底金莲纹的长袍,腕缚金环,来人正是如霰,他此时的穿着比前几次相见要随意许多,见她醒了,也只是略挑眉头。
“你睡了三日,敢吃一整瓶点春丹的人中,你醒得最早。”
林斐然张口,有些沙哑道:“三日也算早么?”
“比起一睡不醒,三日当然算早,你应当庆幸,你那滞涩的灵脉救了你。”他抬步走到床边,微抬下颌,“抬手。”
林斐然依言照做。
几缕金丝从他指间发出,缠至她腕间,柔缓的灵力沿着金线汇入她脉络,徜徉其间。
他在诊治,也并无闲聊之意,林斐然道了声谢后便兀自低下头,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扭头间,她的视线忽然凝住。
如霰宽松的长袍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绸裤服帖,更衬腿型,可在其右腿根处,正悬浮着一个纯金腿环。
金环约有三指宽,并未镂空,此时扩开的围度比他的腿要宽上些许,溢着流光,在她看过去后,金环立即收缩而回,将腿根处微微勒出一点凹陷。
“……?”
林斐然揉脖子的手停了下来。
如霰的东西都十分奇特,这只可以随意化形的狐狸狗如此,环在身上的金环竟也非同一般,难道这个金环也是活物不成?
“看什么?”
头顶传来他微凉的声音,林斐然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尊主,你的腿环好像会飞。”
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如霰不禁笑了一声。
“好了。”
语罢,林斐然腕上金线断开,那碧眼狐狸逮住机会猛扑而去,将金丝尽数吞入口中,餍足地打起了滚。
“身体恢复得不错,眼中魇气也尽数消散,除了余下的剑骨还需滋养外,别无大碍。如此,明日便将契约结了,本尊会依约为你除第一次咒。不过,在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