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让你察访的事情如何了?”
“唉,可别提了,我正是来请罚的。”
谢质低头拱手,秦维勉忙将他的手拉下来,摁到桌上了还不放开,含笑说道:
“别动不动就请罚,这原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是。那张宗恩行踪飘忽,又不曾著录弟子,我的人去打探了多时,都没有见上面。那三教九流的世家、耆老也都打听遍了,没找到一个能合上贺云津这身份的。”
秦维勉不像谢质这样泄气,他背过手在房中踱步,边走边说道:
“看他谈吐举止,绝不是士族门第。”
出身最大士族的谢质嗤笑道:“不错。”
“但他又绝非野而不文之人。天雪说他身经百战,像他这个年纪若有如此经历,必然常在北地居住。”
“是啊。贺云津雅言虽然讲得不错,但偶尔还是露出朔州方音来。”
“最奇的是,他身上有一种气度,”秦维勉折扇一抖,眼睛也亮了起来,“这种气度就是朝堂中真正居于高位的人尚不是人人皆备,他年纪轻轻就能如此,实在令人惊奇。”
谢质疑惑地看向秦维勉:二殿下的语气中怎么充满了玩味和赏识?
难不成真要将那妖道收入麾下?
“今日现,他还略懂些医术……到底什么地方能养出这样人物来?”
谢质不以为然。江湖骗子么,装腔作势罢了。
“我看啊,这样人既然世间难有,那就是真的没有,都是糊弄人的罢了,二殿下不必再为他费心。”
秦维勉笑笑,心想这贺云津虽然是从天而降,但他与此人志趣契合之处,有时是最知他心的谢质也不能做到的。
“对了,我上次同你说,这些达官显贵、世家贵族若没有能合上贺云津身份的,便该去查访一下那些反贼叛臣、绿林好汉,这方面可有什么收获吗?”
“也查了。那朔州就在乱前也半是个蛮夷之地,割据林立,好不热闹。多年之前的无味山贺翊,倒是辖制过一段时间,但二殿下也知道,他早已被官军剿灭,传九边了。”
“那这会不会是他的传人?”
谢质摇头。“二殿下记得,平定贺翊之乱的就是我的曾祖父,他说得非常肯定,贺翊被夷灭九族,是他亲自督办,绝没有漏网之鱼。还有贺翊的生徒,也绝没有放过一人。”
偏都姓贺。秦维勉不愿放过这个线索,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谢质又道:
“贺氏在朔州是个大姓,旁系很多,未必就有关系。”
秦维勉点头不语。此时下人请见,说是药煮好了。谢质笑道:“二殿下还真要服他的药啊?”
秦维勉转头一笑,向下人说道:
“你去宫里,就说我用了贺大夫的药身体舒畅,等贵妃那里谈完了,请贺大夫再到我这里谈谈。”
下人应声去了,秦维勉回头看看谢质,这人对贺云津显然心怀不满。
像谢质这样出身的人,看不上谁都太正常了,何况初次相见贺云津就说谢质非嫡非长,出身不佳,直往人家痛处戳。
偏偏贺云津风姿气度又不减世家公子。谢质生得骨秀神清,原已十分出众,可那贺云津偏又在清隽之外多了一种不知从何积淀而来的深沉器识,也难怪谢质心中不平。
秦维勉温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聊聊。”
谢质去了,秦维勉自用了些晚饭。不料刚放下筷子,谢质又折返回来,连忙将门关上,急道:
“不好了二殿下!”
第18章不许讨厌他
“怎么了希文?”
“我刚刚行到宫外,正听人议论此事。说章贵妃方才又同贺云津谈了些修炼之事,又请贺云津看手相。”
见谢质急慌慌地过来,秦维勉就知道必有变故,不禁也着急起来。
“然后呢?”
“先头也不过一些奉承的话,贵妃一再追问,那贺云津竟说,竟说贵妃命中子嗣单薄,日后必有刀兵之祸应在子嗣之上!贵妃听了大怒,着人将贺云津赶了出来!”
秦维勉听了不解,谢质忙道:
“二殿下快休要再见他了吧!”
怪事来了。秦维勉琢磨着贺云津的意图,神情反倒愈镇定。那贺云津说他将星附体,分明是想促成他带兵出征,这会儿反又说贵妃子嗣有劫,定会让贵妃忧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贺云津到底是何意图?
他转过身沿着书架缓缓而行,忽然通透了。
谢质见他先是困惑,继而了然,紧接着眼中竟霎时流露出薄薄的苦涩,被重重的垂眸掩住。
“二殿下……?”
“希文,你先回去吧。我会会他。”
秦维勉说完,眼中已是坚定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