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维勉点点头。
“古人云:‘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因此与道长夜谈,我不敢叫下人闭户,还请道长见谅。”
贺云津自然不敢有他言。秦维勉贵为皇子,肯这么耐心客气地同他解释这半天,让人知道了都得说二殿下礼贤下士呢。
不过输了这一局,贺云津到底心有不甘。他答道:
“二殿下洁身自好,实在令人敬佩。只是殿下似乎忘了一点——”
“什么?”
秦维勉见他面容整肃,以为要说出什么高论来,立时绷紧了心神准备应对。只听贺云津说道:
“在下身短貌丑,流言蜚语也要绕着我走的。”
秦维勉斜睨了贺云津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道长平日高深渊默,不想口舌如此厉害。”
贺云津也笑,并不觉得有多少苦涩。他自然明白自己已经落了下风,这夺缘之路漫漫迢迢,没他想的轻松。
可即便是这般的试探和较量,也是趣味横生,远比在天上的孤凄闲淡要强。
“也只剩口舌之快罢了。”
只剩口舌之快?秦维勉一直留意着贺云津的举止,早就注意到他这次也未行跪拜之礼。
“我看道长可是所能颇多。先是半仙,又是刺客,再是神医,如今又来献书,可就是不知道——”
贺云津自然懂得,这是对他最后的试探了。他明知故问:
“什么?”
“道长的身世。”
贺云津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
“不敢再欺瞒二殿下。在下早年替友报仇,犯了杀人之罪,因此隐去名姓,各处逃亡。”
上次他是措手不及,编得不圆。近来得了启,贺云津终于找到了好说辞,刚刚不过是故作为难之态罢了。
果然,秦维勉听了反而面露霁色。
“好啊,道长这是要我窝藏逃犯了。”
贺云津不答这话,反而慢慢说道:
“前朝有令,凡军士出逃的,初犯杖责一百,充回原军;再逃者,处以绞刑。我朝开国之时,亦沿用此令。后与山戎开战,为约束将士,将临阵出逃者改为初犯即绞,明通年间,再改为连诛父、子、兄三族。若依此论……”
贺云津笑笑:“在下这点罪过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秦维勉听到一半已觉讶然,不意他竟然记得如此清楚。到了最后明白了贺云津的意图,反倒无谓了。
“咳,我想道长为友报仇,必有苦衷。你这位朋友,莫非又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有人在边上低声劝着什么。
秦维勉还不知情况,忽然听到外面宦者高声道:
“太子驾到!”
不好。
窝藏重犯倒不要紧,弄个美道人在屋里叫他大哥看见可难说清了。他昏迷那夜贺云津自己闯进来,后来听说太子还调查了好一阵子,好在那会儿贺云津是被他的侍卫赶走的,如今在这重见——
听那脚步声,太子已经到了正堂门口。
秦维勉忙催促贺云津:
“躲后面去!”
第23章偷感很重
听秦维勉让他躲起来,贺云津十分不解。就是太子突然到来,秦维勉就说他是献书之人,或者说是那日在宫中开的方子有效,因此再来问诊,又有何不可?
看这低声催促的样子,怎么好像心虚一般?
“这是为何?”
秦维勉只怕贺云津被太子看见,到时定少不了一顿揶揄,后面还有无穷尽的调查。他听着外面的脚步之声极快,顾不上解释,沉脸一指后堂。
贺云津心中奇怪,并不说出,反而顺着秦维勉手指的方向躲到了帘帷之后。太子的来意贺云津能猜到几分,不过是因为?泉寺的谋算落空,又想出别的法子来威逼利诱罢了。
他倒想看看,他的正航这辈子要怎么应付此事。
秦维勉迎到门口,回头确认贺云津已经躲好。太子已经到了跟前,也不理会他的礼数,直朝众人摆摆手,进到书房就坐了下来。
“在晓——”
这一声带着酒气,秦维勉心中叫苦,他知道这些年太子染了酗酒的毛病,但往常只是在东宫闹一闹,今天怎么到他这里来了,难怪刚才那么多人拦着。
“大哥饮酒了?”
“心中不快,只好借酒浇愁了。”
秦维勋双目睨斜,通红的双眼仿佛蒸腾着雾气。那眼神之中也是酒气餍足,但别的东西却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