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酒劣的缘故,秦维勉心中又放松,不一会儿就靠在船上,神思昏昏。
贺云津见他闭眼小睡,终于能肆无忌惮地打量。好在这一夜月色明亮,即使入了夜也不是全然黑暗。秦维勉靠在船篷上,两手交叠放在腹上,丝毫不见燕王的气派和庄严,要不是这一身华服,贺云津都要以为这是云舸同他在湖中泛舟。
夜风里飘着春深时节的躁动和浓香,但仍有凉意。贺云津脱下外袍想给秦维勉盖上,靠近时只见秦维勉轻咽喉结,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贺云津心中一动,手上也停了下来,目光全聚在身前人的脸上。他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吐息之声太重惊了秦维勉的安眠。
许是看得太入神,一向机警的贺云津竟没有现秦维勉是在假寐。
浪一拍船尾时秦维勉便醒了。他微一睁眼,见贺云津正宽衣解带,便趁着那人没现又将眼闭上了。
虽说对贺云津的人品他早有基本把握,但还是想试试这人究竟会如何行事。秦维勉都能感到贺云津蹲下时离得他极近,可靠近了又没有动作,僵在那里许久,弄得他都要装不下去了。
无人江面之上,秦维勉听到贺云津心跳极快,似乎都要跳到了他脸上。方才存着试探之心,事到如今,秦维勉又后悔了。
人心岂是经得起试探的。他听见贺云津的心跳,比江上涛声更加澎湃,含蕴着深不可测的情绪。
平日的贺云津那样云淡风轻,这无人之时浓烈的心跳让秦维勉猛然一惊。
他原当青年男子有些非分绮思实在难免,那胆大妄为的也不少见,因此并未将贺云津的心思看待多重,只当他一时荒唐。
不料此时二人独处于一叶舟中,这响亮的暗示竟叫他瞬间慌了神。秦维勉的心跳一时也剧烈起来,他努力捺住,生怕被贺云津现。
他心慌意乱地想,若是贺云津真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今后又该如何面对?
贺云津仍未现秦维勉醒着,只是看到这具比从前更加年轻的身躯,贺云津更加不舍,心底又酸又软,只想将眼前之人揽入怀中,让他放下所有忧心和疑虑,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夜。只是……
贺云津见到秦维勉身上的锦衣华服,立时又想起如今的处境来。若论云舸同他的关系,那是做什么也不算逾矩的。可如今他若真的伸手,便是唐突失礼。
何况秦维勉睡着,又是孤身同他在此,那便不仅是失礼,更是不敬。这敬不是因为秦维勉今非昔比的身份,而是他贺翊对云舸始终如一的敬重爱护。
想到这里,贺云津将手上的袍子给秦维勉盖好,走到船头,冷风一扑,这才轻叹出声。
他不甘心。
不管从前还是以后,不管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永远只能是他的!
一瞬间贺云津忽然想起密成的歇斯底里来。但他立刻警觉地想到,自己绝不能够变成那副嘴脸。
唉。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从前云舸先向他靠近,他起初还不愿意,让人家追了那么久,如今就让他努努力,并不算亏。
第37章给点希望吧
好在贺云津给他盖上衣服便出了船篷,秦维勉这才松了口气。
他自小长大,自是从来没用过别人的东西,所有衣物被褥无不是崭新洁净。一时被别人的衣物盖在身上,他心中还有些不情愿,尤其那衣袍上还沾着体温。
好在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清香。那气味秦维勉从未闻过,心想也不知贺云津香囊里装了什么。秦维勉逐渐放下心来,倒觉贺云津的衣物干洁温暖,令人安心。
于是他便彻底睡着了。等再次被浪摇晃醒时,睁眼见贺云津只穿了一身中衣,正立在船头摇橹,薄薄的衣裤被风吹贴在身上。
贺云津毫不畏缩,仍旧身姿挺拔,奋楫往回赶。
见他醒了,贺云津回头一望,秦维勉反倒不敢看他,将衣递出,笑道:
“道长快穿上吧,可别冻坏了身子。”
贺云津放下船橹,边穿边道:
“在下的身子倒还没有如此不济。”
“这是往回去了?”
“本欲横济大江,奈何天色已晚。”
听贺云津两次提到这个“济”字,秦维勉便有些留意,只不知这是偶然还是故意。
还没等他答话,贺云津又自己说了下去:
“夜间风大,恐有意外。殿下有济世之心,先便该保全自身。”
秦维勉缓缓道:“不敢当此。所谓‘欲渡无舟楫’,也是难有作为呀。”
他故意将古人诗中的“济”字改作了“渡”,看看贺云津如何对答。
贺云津已扎好衣服,重又摇起橹来,拨开两处水声。
“殿下品行济楚,众望所归。稍假时日,手下必然济济多士,各济其所长,到时请济师于朝,攻山戎以济北地,必定能够四骊济济。”
秦维勉饱读诗书,却没想到贺云津攻势如此猛烈,一时被他这一串进攻噎住,他看着贺云津摇橹的背影,一时无言反驳。